报了警。
陈见忍不住笑了。
李霭两指夹着烟:“挺搞笑的吧。后面事情都弄清楚以后,被我爸妈提溜到唐弈家里道歉。”
但他那时就知道,唐弈应该是家里不受宠的孩子。
小孩都有同理心,更何况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弟弟。
李霭:“之后,我和斐约经常带着家长过去敲门。有时候唐弈被他妈妈用一样的方法弄伤了,我就逃跑进去带他溜出来。”
他没具体说唐弈妈妈用了什么方法。
有很多,电视里、书里那些老套的、恶毒的,唐弈都经历过。
唐弈小时候很瘦,现在也是。
因为他不怎么吃东西。
他妈妈曾经在他的饭里搀过消毒水,送去医院以后如愿见到了她孩子的父亲。
唐弈跟着他们时不怎么说话,但每次只要李霭去找,他一定会来。
李霭沉浸在自己解救唐弈的“英雄情节”里,从来没意识到唐弈就是溜了出来,迟早也得回去,然后遭受更残忍的对待。
一直到斐约再大一点,他比李霭更细心,发现了以后就会借父母的名义去敲门。虽然会出现被拒绝的情况,但总比偷跑出来的结果好。
雨停了。
银杏摇摇欲坠地在树干之上舞动,地上已经是一条斑驳的金黄色地毯。
陈见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唐弈还是没有消息。
路过一个垃圾桶,李霭掐了烟。
“等到……唐弈初中的时候,他爸爸过来想把孩子接到自己那去——他法律上婚姻伴侣生下的孩子意外死亡,这个伴侣没有再生育的意愿,同意他接一个孩子回来。”
陈见问他:“唐弈没回去。”
李霭微低头:“对,他没回去。”
“他父亲属意的孩子其实是他,但是开车过来接人那天,唐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什么都不愿意走。”
“他父亲不缺这一个孩子,连问都没问就放弃他了。”
李霭看着陈见:“陈见,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
“人的生长环境,尤其是幼时,会有尤为深远的影响。”
“很少有人可以破开环境的影响,坚韧地往一颗健康、挺拔的树的方向生长,以一己之力把枯萎的土地变成新的森林。”
“唐弈就不行。”
李霭的视线飘在泛黄的路灯下,叹了一口气:“他太容易受影响了。”
因为被自己的妈妈哄骗着喂下消毒水,哪怕到现在,他都不能安安心心地吃一顿饭。
陈见轻声问:“谁和他说了什么?”
李霭:“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需要一个优秀、聪明的孩子,但是他,很差劲。”
李霭想着,自嘲地笑了笑。
“人就是这样。”
“像我,唐涣的低级把戏玩了无数遍,我还是会被他激怒。”
“唐弈呢,太容易受某些特定人的影响。”
“你也看出来了,他在画画上很有天赋。高中的时候,有个长辈想送他去学画画,他本来都要去的,结果被人刺激了两句,说什么都不肯再画。”
李霭:“他其实不是甘心堕落的人。”
“有人在这一方面否定他,他就在文化课上拼命念。结果,还是出事了。”
他没有细说,只道:“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斐约留了个心眼,才发现唐弈根本没填志愿。”
“我和斐约偷拍了他的准考证,在最后时间段帮他填了几个,守在电脑前面等通道关闭。”
就怕这小子发现了乱来。
陈见听了以后笑了两声。
“霭哥,你的英雄主义还挺持久的。”
李霭听了一愣,接着也笑起来。
“谁知道呢,可能欠他的吧。”
陈见微微敛起笑,回到刚才的话题:“被接回去的孩子应该过得很不好。”
李霭眼中的暗色一闪而过:“因为小孩看的童话故事也有现实的基础,捣乱的坏孩子永远得不到父亲的金苹果。”
陈见点头。
得不到金苹果、却跟着父亲的孩子明显受到更多轻视和白眼,他想回头去看一看自己留在森林的兄弟,如果看见对方过得好、走向幸福,怎么可能甘心?
所以他更要像一缕烟、一条毒蛇,想方设法破坏另一个人的生活。
哪怕只是无关痛痒地恶心对方一下。
宿舍楼出现在眼前。
陈见和斐约道别,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唐涣是他的谁?”
斐约说,唐涣是他的哥哥,同父同母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