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偏头打了个喷嚏,又抽了一张纸擤鼻涕。
手机响了一声。
李霭:「陈见,出来一下。」
陈见疑惑地挑起眉。
李霭外面没工作的时候,就会混进学校里,窝在话剧社和他们一起。
今天就是。
几分钟前,他还像个真老板一样翘着二郎腿,支使唐弈去给他跑腿买午饭。
唐弈本来站在窗口前抽烟,还没抽到一半,硬是被李霭赶走了。
陈见抽了两张纸在手上,就抓着手机出去了。
她推开门,四下张望几眼,发现李霭靠在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前面。
“霭哥?”
李霭靠着墙,白衬衫上都沾了一层灰,他毫不在意,随手掸了掸,站直身体,往陈见身后看了一下。
陈见隐约猜到一点:“唐弈刚问我要不要带点喝的,人应该还在食堂。”
李霭状似放松地“哦”了一声。
他手指不自觉地擦着手机。
陈见和人讲话时,一向没有催促别人的习惯。
可李霭故意把唐弈支出去,估计是赶时间的。
陈见:“怎么了,霭哥?”
李霭蹭了蹭自己的头发,“这个事,我和斐约商量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和唐弈说。”
陈见用纸巾捏住鼻子,和李霭对视着。
李霭话在嘴边绕了一圈。
“你……你和唐弈在一起多久了?”
陈见心想,李霭太看得起她了,她这边进度条几天不动一下。
她咳了一声,坦然道:“这个,我还在追求他。”
李霭:?
他上下打量陈见一眼。
难道这对小年轻在玩新花样?
李霭没想那么多,他找了个切入点:“我们让唐弈参加的那个美赛,你还记得吗?”
陈见点头。
“那个美赛,其实不是什么大比赛。”
李霭低声解释起来。
那确实不是一个收益很高的比赛,但对唐弈来说,有一点特殊的羁绊在。
李霭:“当时,唐涣被接回唐家以后,唐弈的爸爸给了他们母子一笔钱,还有那栋小别墅,就要和他们彻底断绝关系。”
陈见捻纸巾的手指一顿。
“唐弈的妈妈有一些精神方面的疾病,很早之前就在吃药。”
那一次却失控了。
唐母在发病的时候拿刀划伤了唐弈,把唐弈关在阳台上——这对唐弈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木然地捂着胳膊,缩在阳台的角落,等李霭他们发现他,然后过来敲门。
——他等来了警察。
警察身后还跟着几个情绪愤怒的大人。
唐母把唐弈关起来以后收到了唐涣的电话,没人知道她在电话里和唐涣说了什么。
这通电话结束以后,唐母精神状态更不稳定。她忘记自己把唐弈关在阳台上,在家里其他地方找不见唐弈以后,她握着刀跑到街上,砍伤了好几个落单的孩子。
在砍伤小孩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坏孩子……坏孩子,为、为什么不像哥哥一样听话……”
“妈妈要惩罚你!”
李霭掏出烟,看了一眼鼻头通红的陈见,又塞回自己兜里。
“她被判了几年,在狱中接受治疗的时候,自杀了。”
陈见手用了点力气,在纸巾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折痕。
“……所以,唐弈后来被接回去了?”
李霭点头,“因为没有大人看顾,他在斐约家里住了几个月。”
“是老太太找过来的。”
李霭想到那个慈眉善目、有时会露出顽皮一面的老太太,不自觉笑了下。
“奶奶和斐约的父母商量了很久,答应把唐弈带回去会好好照顾他,斐约的父母才同意。”
老太太说到做到,把唐弈带在身边,给他找学校、教他画画。
李霭:“唐弈高中的时候,就是奶奶想让他去报艺术班的。”
他低沉的声音提高了一点,讲完这句话,又落了下去。
“后来,唐弈被唐涣刺激,不肯再去,奶奶又拉着他参加比赛。不是这个美赛,也是一个很小型的青少年赛。”
“参赛的时候唐弈在学校,奶奶要上楼取画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了。”
李霭慢慢仰头,“瘫痪,在疗养院好几年了。”
陈见认真听着,一直没怎么说话。
她想起唐弈握画笔的时候,那种专注的神采。
想起他总是微微弯着单薄的脊背,站在所有人之外,沉默地抽着烟。
陈见很想叹气。
李霭:“前两年,奶奶还能说话的时候,唐弈还能去看她。奶奶也总想他再去画画,参加一个比赛,参加奶奶还是学生时拿过奖的美赛。”
“唐弈上了大学以后,奶奶情况恶化,糊涂的时候更多,那边的是都是唐涣在管,很多次唐弈过去了也被他赶出来。”
陈见慢慢皱起眉,心里有个很不好的念头。
她看着李霭的眼睛:“那现在……”
李霭:“斐约的父母昨天去探望了老太太,医生说,可能就在这个月了。”
陈见心里一涩。
“你们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吗?”
走廊这里的灯早坏了,只有“安全通道”四个绿字发着黯淡的光。
李霭的视线停在这里片刻,“我们怕他和自己过不去。”
“他太容易跟自己较劲了,万一……没见到奶奶最后一面,他肯定会后悔的。”
陈见捏着纸,轻轻拨了一下口袋里的打火机。
她仰起头,看着李霭:“我知道了,你们和他说吧。”
李霭一怔。
陈见道:“你们对他才比较有影响力,像上次的美赛一样,我只是个让他下台的台阶。”
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