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流光盯着操场的方向。
这位班长,开学来每天都穿一双发旧的布鞋,戴黑框眼睛,镜框面对面看磨损的很严重,皮肤很白,但脸颊上有几颗难以忽略的痘痘,不太喜欢笑,个子不高也不矮,身材不胖也不瘦。
很平凡的一个男生。
但学习好,是那种课间十分钟也要学习的书呆子,平时轻易不和人说话,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他不咸不淡回了句:“关我屁事。”
商天冬满脸问号:“不是,哥,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周流光收回了眼,嗤了一声:“关你屁事。”
商天冬:“???”
周流光抬脚踹了下商天冬的屁股:“走了。”
商天冬不情不愿,他旁边的男生看出来了,便说:“刚才冬哥说他,哥你还不让说,现在看看冬哥真是说对了。”
周流光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其余人也跟着他停下,看着他的后背,都安静了下来。
他知道这帮人到底还是向着商天冬的。
事实上,他也从未想过要拉帮结派,只是恰好走到了这些人的面前,也恰好可以说上一些话而已。
“只有五十步笑百步的,没见过一百步笑五十步的,这个学校,有资格笑话他的只有我一个人,记住了吗。”
周流光站在台阶最上面,恰好是树荫遮蔽不到的地方,光倾泻而下,他表情淡漠,像不可被置疑的神。
听完他的话,每个人都不自觉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夏薰和白前在操场上停了下来。
夏薰一向没什么运动细胞,刚开始还能坚持,后来越来越抬不动脚。
白前听她越来越喘不清,最后缓步停了下来。
夏薰问:“你好点了吗?”
话刚开口,恰好白前问:“你想劝我什么?”
夏薰捂着胸口,顺了顺气,才说:“没什么可劝的,我考的还不如你。”
她很神奇,明明累得气喘,却怎么看怎么平静。
白前苦笑:“你是女生,考不上大学还有嫁人这个出路,但我不行,你当然没办法体会我的感觉。”
夏薰在听到白前这句话后恍惚了一下,停了那么一秒才说:“但是加分政策里没有因为是女生就能加分的选项。”
白前沉默了。
夏薰想了想对他一笑:“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学过的所有古文里,我最喜欢‘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往高看,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往低看,大地辽阔,东风浩荡。
她愿意相信明天会更好。
正因为今天不够好,所以对明天的信念才更要坚决一点才对。
上课铃响了。
白前说要自己静一下,夏薰从操场离开,才发现周流光那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回教室之前,她先去超市买了瓶水。
她很少在学校超市里花钱,这次实在是快要热冒烟了。
教室在五楼,她边喝水边往上爬,走到三楼拐弯处的时候,手里的水冷不丁被人抢走。
喝了一半的水顿时弄得哪都是,她还被呛了一口,边咳嗽边看清面前的人脸。
“周流光?”
这个点明明已经上课了,他在这里干嘛?
她直接问出来:“你干嘛?”
周流光看了眼手里的瓶子:“冰露?”
“……”夏薰更不解,仰脸看他。
他瞥了她一眼,见她模样委委屈屈的,还不自知,莫名觉得无聊,把水又扔给她:“难喝。”
说完就走了。
夏薰凌乱到怀疑人生。
夏薰回到班里的时候尤翔正喊人上黑板做题,见她进门,他问:“白前呢?”
夏薰说:“班长已经好多了,应该一会就能回来。”
尤翔放心不少,说:“行,你快回去上课吧。”
夏薰点了点头,乖巧的走下去。
走到她那排,看到周流光把手撑在桌子上在做题,他的书全都堆到她那边去了,只给她留了三分之一的空地。
她顿了顿,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却也没敢问他,一节课都把手肘并得很紧在写字。
白前在下课前十分钟回到班上。
当他踏进班里,教室里顿时爆发出整齐的掌声。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商量,全是大家自发的鼓励,白前性格沉,没有太外露的表达,只是默默回到位子上,把背挺得很直。
而尤翔却被同学们感动了,停下手头的课,开始给大家输送作为班主任的肺腑之言。
夏薰听得昏昏欲睡,完全没办法共情。
人都是有多面性的。
今天大家自发鼓舞考试失利的同学,固然是令人动容的凝聚力和团魂,但是一想到这些人明明也是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抱团孤立她的人,她就很难笑出来。
鼓励与孤立,都不是假的。
正因如此,当它们同时发生的时候才残忍。
一件事明明有非常确切的黑与白的界定,但是人,永远不是非黑即白的。
这真令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