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胡同。
魏家的宅子并不大,只是两进,是魏昭妻子的嫁妆。
魏昭拐进胡同,就看到门口亮着的灯笼,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心里暖了起来,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家门虚掩着,魏昭牵着马伸手去推门。
门房抬头看见他,立刻笑着跑过来开门,“老爷回家了,给老爷请安。”
魏昭把马缰递给他,迈过门槛,“这半年,家里可好?”
魏福笑着回道:“好。有夫人在,家里一切都好。太太备着晚饭在后院等老爷,姑娘和小郎君也在太太屋子里。”
魏昭抬脚往后院走,魏福牵了马去马厩。
府中的下人不多,这会儿大多已经歇下了。魏昭没有可以吵醒他们。
他穿过前厅,进了后院,再走几步就是正院,他和妻子的居所。
左侧小院住着他的长女,右侧小院住他的长子。次子年幼,目前跟着他们夫妻居住。
院子里种了几株花木,已经开了花,魏昭走近了,就闻到淡淡的花香。
橘黄的灯光从半开的窗户透出来,洒在廊上。
一个小丫头坐在廊下,困倦地一下一下点着脑袋,抬头忽然看到魏昭,一个激灵跳起来,对着屋子喊。
“夫人,老爷回来了。”
对屋子里喊完,从廊下跑下来,对魏昭行礼,“给老爷请安。”
魏昭抬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盯着屋门。
“爹——”
伴随着青稚的孩童嗓音,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撩起门口的帘子,从屋里后面探出头,看到他后,立刻咧着嘴,笑着跑出来,扑到他身上。
男孩有着清俊娟秀的脸,周身却透着单纯懵懂。
魏昭笑着弯腰把他抱起来,掂了掂,“长高了,也长秤了。”
魏莛骄傲地道:“我有听娘和姐姐的话,好好吃饭。”
魏昭摸摸他的头称赞,“莛哥儿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这时,门帘再次被挑开,一个面容娟秀的妇人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了出来。
“老爷回来了。”
“爹。”
魏昭放下儿子,走过去,温柔地牵住妻子的手,“浣娘辛苦了。”
李氏忍不住微红了脸,轻轻甩了两下,没有甩脱,只能让他握着手。“我让厨房再把饭菜热热,芫儿等你太久,这会子睡着了。”
“让他睡。”魏昭牵着妻子的手往屋里走,“这半年我不在家,辛苦浣娘了,要打理家中事务,还要照看三个孩子。”
魏苓看着父母牵着手进屋,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嘴轻笑。
魏莛噘着嘴小声嘟哝,“爹一见到娘,眼里就看不见我们了。”
魏苓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小声点儿,被爹娘听见,当心挨罚。”
趁着热饭的空档儿,李氏领着魏昭去里屋看了睡着的魏芫。
两三岁的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四肢大张地躺在炕上,睡得正香。
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魏昭说起了这次的凉州之行。
魏莛对这位凉州来的表姐心向往之,尤其是魏昭说起北凉军和匈奴的大战。
魏苓对他口中的凉州风土人情更感兴趣,尤其是他口中,在凉州,女子亦可参军,可在衙门为官。
霍清宁麾下原有一支由女子组成的赤甲军,和北凉王麾下的黑甲齐名。
北凉王薨逝后,霍清宁将赤甲和黑甲混编,女子亦可担任军中将领。
“宁表姐真厉害!”
说到霍清宁离开凉州时的万民相送,姐弟两人更是心驰神往,连连惊叹。
说到,凉州遍地学堂,所有孩童只要满七岁都可以进去读书,或者学习一技之长。
即便是女子,也有学堂专门教习她们女红,鞣制,算术……
连李氏也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
“你们没有去到凉州,我也是去了才知道这些。”魏昭神色骄傲,“这些都是你们的敏姑姑在凉州推行的。”
“凉州虽是边陲之地,也有千里沃土良田。他们用西域胡商带来的种子,种出了亩产十石的粮食……”
“可惜你们敏姑姑去得太早。如果敏堂姐还在世,亩产十石的粮食恐怕已经种满了凉州所有田野。”
……
吃过晚饭,时间已过子时,虽然姐弟两人还是意犹未尽,忍着心中渴望回了自己院子。
儿女离开后,李氏伺候魏昭沐浴,按摩着他的胳膊,一边和他说起霍清宁。
“原本不是太子妃吗?怎么忽然就成了皇后?当今那么大岁数了,你作为舅舅,怎么不知道劝阻?”
她和魏昭的婚事,当初多亏魏敏从中转圜。她一直记着这位未谋面的堂姐的恩情。
“阿宁有自己的考量。”
魏昭闭上眼,享受妻子的服务,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你别太担心,阿宁那孩子聪慧着呢,吃不了亏。”
李氏啐他一口,“什么吃不了亏?皇后的位份虽高,但也要看以后。”
“进了皇宫,如果没有一个孩子傍身。阿宁这样年轻,以后的日子怎么熬?”
李氏可是听说梁帝久不踏足后宫,宫中□□年没有皇子皇女降世。
想到这里,李氏生气地在他胳膊上很掐了一把,疼得魏昭差点跳起来。
“你们眼皮子浅的只想着皇后的尊荣,谁也不思想其中的难处?”
魏昭盯着自己胳膊上被掐红的一片,呼了两口气,笑着骂她,“你这悍妇!”
见李氏生气地提起拳头要打他,急忙双手护头讨饶。
“阿宁是我的外甥女,你知道我不是个糊涂的。阿宁自有阿宁的考虑……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魏昭把霍清宁当初反问过他的话讲给李氏听。
李氏慢慢消了气,继续按摩他的身体,心中忧虑并没消散,最终叹了口气。
“阿宁这样的家世身份,也有这般的诸多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