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希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六芒星钻戒,见周光彦回来,将戒指套进中指,似是不经意问道:“公司有事?”
周光彦摇头。
程予希抬手给他看:“这个怎么样?”
周光彦瞥一眼:“还行。”
导购递来男款,他往后退了退,满脸写着抗拒,对程予希说:“你戴就行了,我不戴。”
程予希不答应:“那怎么行?要交换戒指的。”
周光彦皱眉:“这不是结婚仪式上的事儿么?”
程予希:“订婚仪式上也有这个步骤。你快试试嘛,看看大小合不合适,要是不喜欢这一款,再看看别的就好了。没挑到合你心意的,大不了明天接着逛。”
周光彦听得头疼。他最烦逛街。以前除了沈令仪,他没陪过别的女人逛过街,今天程予希非要缠着他来挑戒指,这么一会儿功夫都给他烦够呛,明天说什么也不来了。
“就这款吧,不用试,到时候走个流程做做样子,我平常不戴。”
他铁了心不肯,程予希也没法子,心平气和告诉导购就要这款对戒。
周光彦刷卡付钱,两人走出珠宝店。
上车之前,程予希看着他问:“刚才出去接电话,有什么事吗?要是有事你先去忙吧,我让司机来接就行。”
周光彦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没事,走吧。”
程予希语气小心翼翼:“你接了那个电话就一脸不高兴,是不是……是不是她还缠着你?”
周光彦面色一沉,扭过头来,冰冷的目光落在程予希脸上。
“谁缠着我?”
“你何必明知故问。”程予希垂眸,淡淡说道。
周光彦掏出烟盒,往嘴里塞根烟,点燃。
他和沈令仪再怎么吵怎么闹,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沈令仪可以打他骂他,他也可以欺负沈令仪,可他听不得别人说她半句。
“让司机来接你吧,我有事回公司。”周光彦吐一口烟,冷漠看着前方。
程予希饶是脾气再好,再能忍,此刻也有些崩不住了。
她扭头看着周光彦,声音微微发颤:“你要是不喜欢我提她,以后不说就是,至于这样吗?”
周光彦冷笑:“我怎么了?”
“你——”程予希垂眸,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再抬眼看他时,脸上又刮起了温柔笑意,“算了,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
周光彦默默抽烟,不看她,也不言语。
程予希懂事地下车,临走前柔声嘱咐:“记得吃晚饭,别加班太晚。”
周光彦只当没听见,毫无回应,启动车子开走。
程予希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忽然觉得心很空。
一个人演独角戏,真是累。
雷声在头顶轰隆,雨点飘落,她走进旁边一家咖啡厅,点了杯热饮,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瞬间下起的瓢泼大雨,隐隐发疼的心里,也像是下起了一场暴雨。
·
这场雨来得很急,沈令仪在大雷之前上了出租车,很快,豆大的雨点洗刷着车窗,她望向窗外,眼前一片模糊。
大雨倾盆,沈令仪的太阳伞不顶用,下车后回楼道的一路上,沈令仪淋成了落汤鸡。
姐姐见她浑身湿透,催她赶紧洗澡,数落她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非得赶在雨最大的时候回来。
温暖的水包裹着沈令仪发冷的身体。
她抱住胳膊,闭上眼睛,缓缓沉入水中。
黑直的长发在水中如海藻般飘舞。
她狠狠憋着一口气,沉浸在这无力的窒息感里。
好一会儿,她猛地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睁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样就算死过一次了吧。死过一次,重新开始,沈令仪想。
她企图用这种拙劣的伎俩骗自己。
可自己就算再傻,也骗不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明明曾经那么讨厌周光彦,明明恨毒了他,明明早就渴望跟他一刀两断。
然而为什么,亲眼看见他陪别的女人买戒指,看见他跟别的女人有说有笑,她的心,会这么疼啊。
像是被一根长满刺的长剑,狠狠戳穿。
心脏扎出千疮百孔,血涌出来,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每一处,都充斥着尖锐的疼痛。
她明明不爱周光彦啊。
她只是稀里糊涂跟了他快四年。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
事到如今,终于如她所愿,为什么她心口竟会这样堵,这样疼。
因为不习惯?
因为占有欲?
因为嫉妒心?
……
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实在想不清楚。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特别想哭,可又一滴泪也掉不出。
·
周光彦在办公室待到深夜。
今晚他不打算回去。
反正在哪都不舒服,在哪都一样。他靠在皮椅上,半阖着眼,一根接一根抽烟。
回想着这两天沈令仪的言行举止,周光彦总觉得不太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她下午给他打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舍不得?还是有话要说,欲言又止?
周光彦心里生出几分担忧,给宋临打了个电话,询问沈令仪现在的情况。
“你他妈有病啊,凌晨打电话问前女友情况,周光彦,你要这么放不下沈令仪,这婚干脆别结了。”宋临刚睡下就被吵醒,气得只想踹他。
“她这两天有点怪,我不放心。”周光彦叹气。
宋临冷笑:“分手了又想起关心人家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您赶紧洗洗睡吧,别搁这儿犯贱。”
周光彦揉着太阳穴:“没想纠缠,就是有点儿担心。她下午给我打个电话,恭喜我结婚,听声儿像是快哭了。我也是人,处这么些年,我没那么快放下。她还在你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