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夫人这一提醒,燕羽这才看到所谓的“大家”,看到了门口衣着朴素但容貌气质不凡的病容少年,他没有血色的唇角微微弯着,仿佛看笑话一样盯着自己。
燕羽心中的羞愤和不服上升到了极点,但父母的威压让他不敢反驳,于是猛地推开燕夫人,抬脚往外跑去了。
“羽儿,”燕夫人被推倒在地,像那么回事地擦了擦眼泪,然后向老爷哭道,“老爷,是我教子无方,但羽儿还小,请您不要生他的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燕夫人到底风韵犹存,燕老爷见她如此也是心软了几分,将她扶起来,然后对魏禧行礼道:“实在惭愧,让福公子见笑了,燕某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魏禧道:“燕大人无需如此,燕公子还小,难免有心气旺盛的时候,福某今日出府后会当没看见。”
听他这么一说,燕老爷和燕夫人松了口气。
却听他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小公子好歹是在山河学院求学,所谓首孝悌,次谨信,黑白不分,辱骂胞姊,这可不符合学院的礼教,若他在学院中也如此,不知其他人会如何想燕大人。对孩子的教育宜早不宜迟,燕大人若要管教,便从现在开始吧,不用在意我。”
燕老爷:“什……”
燕老爷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见一名腰佩青鞭的丫鬟揪着燕羽的后领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提到了院中,而燕羽口中一直骂着“疯子”“混蛋”挣扎着挥拳,却完全打不到她身上。
燕老爷、燕夫人:“……”
魏禧变戏法似的递上刚才让乌邈在院中折断的枝条:“哎,小孩子也不好教训得太过,燕大人就用这个吧。”
众人:“???”
小拇指粗的树鞭你说这是“不好太过”???
院中被雪泥制住不让走的燕羽看到父亲沉默地接过鞭条,顿时惊叫起来,不住地往后退:“爹!我知道错了!”
见父亲不说话,男孩涨红了脸,青筋暴起,转而指着魏禧羞愤大吼:“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我可是燕府二少爷!”
燕老爷见燕羽还分不清轻重,居然还骂国公府的贵客!更是下定了决心,“啪”地一声,扬起枝条甩在了他屁股上,嘴里念叨着礼节廉耻,每抽一下骂几个字。
“啊——!唔哇哇哇哇——!”燕羽眼泪瞬间飙了出来,“爹,燕家的事轮不到外人管!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带着面纱裹得严严实实的燕笙连忙下了床,对魏禧行礼:“福公子,舍弟不懂事,并非有意出口伤人,请公子饶恕。”
看着前期软心肠的女主,魏禧又好气又好笑:“我饶恕什么?燕大人动的手,你自己是当事人。教训到现在,你听到他一句道歉了吗?”
燕笙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沉默了。
魏禧也不管在门边假惺惺抹眼泪的燕夫人,看着院中嚎啕大哭,躲避着枝条抽打的燕羽,故意道:“燕三小姐,这人啊,该硬气还得硬气,一味退让,一味纵容,只会让恶人觉得你好欺负,从而变本加厉。今日这事是你们燕府家事,福某本不好插手,只是有些奇怪燕府的教育方式,燕大少爷和燕二少爷都由燕夫人教养吧,怎么差距就这么大?还是说只要有一个孩子出息就行,另一个孩子是好是废无所谓?”
燕夫人倏而转身,瞪大了含泪的眼睛,有些愠怒地道:“福公子说的什么话?我身为燕羽的母亲,怎会害他?”
魏禧笑笑,不置可否,她相信个中手段燕笙稍微一想就能懂,提点到这里,更希望女主能真正下定决心逼自己狠起来。
魏禧起身走到院中制止住燕老爷,看着涕泗横流在地上打滚的燕羽,垂目道:“听到了吗,刚才你辱骂的胞姐还在为你求情?二少爷也不是任性妄为的顽童,是非黑白当好好分辨才是,燕大人好歹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是不少人称赞的清正之官,希望有其父真有其子。”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燕老爷又如何听不出魏禧的言外之意,愤愤地看了这个丢人的儿子一眼,和道:“福公子说的是。”
魏禧又道:“听燕二少爷和燕三小姐所言,今日争执与太学入门测考之事有关。福某听闻今年太学九月招生主试官是尹希声尹夫子,他为人守正无私,襟怀坦白,最见不得拾人涕唾这一套,若贵府大小姐三小姐有这方面的误会,还是尽快解开为好。”
被别人明里暗里指出来自家子女靠抄袭才能入太学,燕老爷汗颜无地,只得一再表示会好好调查。
和燕老爷说得够明白了,只是燕羽这兔崽子还是嘴硬,梗着脖子只会哭,但大人在场,魏禧也不能自降身段压着他的脖子叫他道歉,而且逼急了只会让他更恨燕笙这个姐姐。不过在放过他之前,倒是可以再戳一戳这小兔崽子的心窝子,于是魏禧使出了“别人家的孩子”大法——
“说起来,燕二少爷如今已经九岁了吧,我记得国公府大少爷魏浥尘,他九岁的时候,早就以山河学院首席的身份出师,舌战南雀楼,习剑纯钧山,在魁斗会上被谢太傅看中破格提入京学。唉……燕小公子文章如何,武技几何呀,还需几年才可与兄长同入太学?”
“哇”地一声,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燕羽躺在地上用手臂遮住眼睛,哭得撕心裂肺。
要论戳人肺管子,谁能比熟识人设的魏禧本人戳得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