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被冻坏了,披着魏禧的狐裘、靠近暖炉半晌才回过神来,说话还有些哆嗦,笑得很开心:“阿福又救了我一次。你看,这是我最接近红色的衣服了。”
他一笑,隐约又有了些长大的七皇子的样子。
魏禧垂目看向被绒毯包裹的长毛小狗,戳了戳它,一动不动:“它好像死了。”
说完,没有听到七皇子的声音,抬头一看,他竟睁着大大的眼睛,微张着嘴巴露出细小的虎牙,流出泪来。
魏禧不会安慰小孩子,有些慌了,她也不太明白这小狗的生命对这小孩是多么重要的事,只得向宫人道:“快去请张之涣太医!就说迟了就要出人命了!”
魏禧连忙起身走到七皇子面前,捧着他的脸擦着眼泪,哄道:“没死没死,我开玩笑的!”
七皇子泪水不再涌得那么无声且汹涌了,一吸一吸地抽噎着:“不能用生死开玩笑的!不能这么轻易地说死亡的!”
魏禧长大的时代并不像他们一样忌讳生死,反而说死亡才是常态,一些历史中所谓的地狱笑话,对他们而言也没有那么地狱,想到己身,想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也最爱用死亡自嘲调节自身对死亡的恐惧,魏禧莫名对面前的小不点较了真。
“为什么不可以,死亡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迟早会到来的事,忌讳有什么用,忌讳就能让死亡推迟吗?”
七皇子不明白这人明明上一秒还在安慰自己,怎么下一秒就又严肃起来,但他也想不明白死亡究竟是什么,只是周围人都这么说,于是用大人的话支支吾吾回应:“这不吉利……”
魏禧道:“认为不吉利这种事,加重的反而是说出这话的人自己的恐惧,如果每个人都能更自然、更乐观地面对死亡,至少能让他们获得片刻的轻松。”
七皇子思考着,也渐渐忘记哭了:“我不明白……”
魏禧摸了摸他的头,道:“我认为正确的死亡观应该从小构建,不过,也不强求就是了。”
七皇子把手放在魏禧方才摸头的位置,道:“阿福懂得真多,不慌不忙,像个大人,明明比我小……我要怎么才能像阿福一样呢?”
没有说什么“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魏禧给出了中肯的建议:“多看书吧,好好学习。”
七皇子重重地点头。
一刻钟后,紧赶慢赶的张之涣太医:“……郡主,这就是您说的‘人命’?”
魏禧嗯了一声:“救吧。”
张之涣:“……”
学了大半辈子医术、终于成为太医院御医、第一次被身份尊贵的小郡主点名并在同僚羡慕的目光中昂首挺胸跑出太医院的张之涣,来福禧宫救的,是一条狗。
次日,果真如魏禧所言,几个嫔妃带着皇子到福禧宫登门道歉。
魏禧躺在床上,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纱布,太后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魏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人家说笑着。
七皇子恭敬地站在床尾,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皇祖母,有些手足无措。
魏禧看他一眼,充分利用小朋友的可爱优势,凑近太后的颈窝,像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蹭了蹭,耳语道:“外祖母,昨天他们欺负我和七表哥时,七表哥即便自己受了伤,也要保护那只刚出生的小狗,可勇敢了。”
宫中皇子公主都捏着分寸,很少有人像魏禧这般敢这么与太后亲近,老人家心底柔软,脸上慈祥又配合地赞叹着:“哎哟,是吗?”又向七皇子招了招手:“你是玄朱是吧,走近些,让哀家瞧瞧。”
七皇子眼中一喜,跑了过去。
太后仔细地看着他笑道:“倒是个标致的孩子,看着就有福气。”
魏禧笑了,好像无论在哪,老人家看到胖小孩,总会说有福气。
“疼吗?”太后看着他脑袋上绕的那圈白纱。
七皇子立刻摇头:“回皇祖母,不疼!”
太后心道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又微笑道:“阿福为了保护你受了伤,但你可是当哥哥的,再发生这种事,可不能让妹妹出头了。”
七皇子有些羞愧地低下头,闷声道:“嗯,我知道的,我会认真看书,努力习武,我会保护阿福的。”
魏禧干笑着,她本意是想让太后注意到七皇子,今后他的生活也会好过些,没想到太后又扯到了她的身上。
宫人来禀,娘娘们到了。
太后收起了笑容,释放出和皇上有几分相似的峻肃气场来。
以华妃为首,依次给太后见礼,问候了太后的身体、魏禧的身体,最后再说到孩子玩闹的事上。
华妃暗中一推一脸不服气但一直没出声的五皇子。
五皇子上前两步,也没正眼看魏禧,随意一拢手,含混不清地道:“魏表妹,昨天是我不对。”
魏禧柔声细语道:“五表哥无需向我道歉,原是我的不是,虽然五表哥的那些话确实让我伤了心,但我也不该向五表哥撒气。若真要论起来,五表哥该向七表哥道歉才是,他才是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人。”
太后本就对五皇子的这个态度不满,闻言更是心疼于魏禧的乖巧懂事,呵责道:“老五,你听听了,多大的人了,还没有妹妹明事理!将赔罪礼也给七皇子母妃那送去一份,回去将孝悌篇抄一百遍。”
看到魏禧装模作样的可怜样,再听到她明褒暗贬的话,五皇子简直要气炸了,他什么身份,凭什么给步玄朱那种人道歉!更何况昨天明明是魏禧动的手,他哪里伤她了?!
想着便看见魏禧头上缠的纱布,当即在心中痛骂:好个颠倒黑白的小妮子!做戏倒是做了全套!
“母妃,皇祖母,她在骗人!昨天我根本就没打她!是她先砸了我的头,不信你们看!”
五皇子高声叫嚷,猛扑上去,狠狠扯开魏禧头上的白纱。
魏禧闷呼一声。
却见她的额角刚结痂的伤口又被撕出血来。
五皇子懵了,她哪来的伤口啊!
太后怒不可遏:“放肆!来人!将五皇子关入西梧宫,禁足思过,没有哀家的命令不许放出来!如此不知礼法,任性妄为,不思己过,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