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伸手,她接过碗,不知不觉中已经湿了眼眶。
至少,还有人关心她,还有人真的在乎她的感受。
还委屈吗?
不全是。
银环有些无措:“小姐这是怎么了?”
林不染破涕为笑,摆摆手:“没事。”
起码,她现在知道林初晓对自己并无恶意,相反是有好感的。
*
几日后。
林平之主动来看望林不染。
林不染为父亲端上热茶,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林平之说明了来意。
“不染,你可还曾记得你的婚事?”
林不染沉默了一息,点头:“记得。”
她与太子裴文彦的婚约,原不过家中长辈饭桌上的一句玩笑话。
直到她及笄那年,随祖母去万佛寺参拜,途中偶遇了为贵妃祈福的裴文彦。
青年一身华贵,立于红绸飘扬的祈福树下,树上铛铃随风而动,一阵叮咚声响。
那时他说:“如不染这般的女子,是孤今生唯一所求。”
正值清晨,暖暖金阳洒在他的肩头,光亮下的那双瞳孔充盈着蛊惑人心的真挚。
林不染深居闺门已久,何时见过这般光景。
只是碍于礼节,那时她的回答是:“感情之事还得听命父母之言。”
青年闻此,不禁失笑,他取出一根红绸系于枝头。
“那孤今日便愿,能与林小姐修得正果。”
后来,此事不知从何人那处传出。
一时间乾州各个贵族之家无人不知两人的好事。
除了皇帝还没正式赐婚,林不染与太子的婚事已然是众人默认之事。
思绪逐渐抽回,林不染隐约对父亲突然提到这件事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不染,嫁到皇家有时并非是件好事。”
果然。
林不染放下为父亲沏茶的夜光壶,她静静站在一侧:“我明白父亲的意思。”
一个同林丞相家没有任何血缘的孩子,何德何能有资格再攀上皇家?
林平之点了点头,女儿由他自小教养,他知道她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无需多言,一点就通。
“三日后的春日宴,我会同圣上表明此事,到时你莫要出了岔子。”
林平之的意思很简单,他需要林不染到时在宴会上否认与太子有情。
“女儿明白。”
林不染乖顺得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人。
林平之走后,林不染唤来了银环。
“替我把书房里的那些画都整理一下,下午我们出趟门。”
“诶,好。”
银环知道小姐素来喜爱水墨画,可往常也就偶尔画上一幅半幅的。
只是最近小姐突然兴致陡增,每日呆在书房里画画,这几天居然画了有十多张。
午时刚过,烈阳当头。
林不染戴着面纱,在银环的跟随下来到了乾州最大的典当铺子。
银环这才反应过来,小姐这是要来当掉自己的画。
女子自古以来走的就是出生嫁人相夫教子这一条路,林不染不嫁给太子,将来也会嫁给他人。
可是心悦的良人不好找,若是遇不到合适的,她宁可一辈子不嫁,而丞相府是否愿意养她一辈子呢?
林不染认为不会,她最终只能靠自己,这是那晚被赶出相府时她就计划好了的。
走进当铺,迎面过来一个小厮。
那小厮见林不染气质出尘,衣着不凡,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忙扬着笑脸凑上去。
“客官里面请,不知客官要来典当什么宝贝?”
林不染被引至雅间就坐,她让银环将自己的一幅画在桌面上展开。
那小厮连忙上前细细观摩,只是越看脸上笑容越浅,到最后已然只剩下失望。
林不染神情自若:“说说看,值多少钱?”
那小厮站直了身体,讪讪道:“客官,说句不好听的,这画是好画,就是不值钱呐。”
不是古物,也不是名家之作,画虽然好,可当铺也不好确定是否能流通出去。
小厮说的大实话多少有些刺耳,林不染沉默了。
银环自然注意到微妙的气氛,连忙开口:“你究竟看不看得懂,看不懂不要乱说。”
自家小姐师承老爷,老爷的画作当初可是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的。
那小厮自知贵客不好得罪,没等银环再说些什么,立刻安抚道:“许是小的眼拙,这画我带去让掌柜的瞧一眼再做定夺。”
说罢,卷好画纸推门出去了。
林不染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却不想才不过几息,那小厮就带着掌柜折返。
身如圆桶的掌柜摸着精明的小胡子,“姑娘的画若在我们当铺典当。”
“十锭金子一幅。”
林不染:……!
这价钱是否有些太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