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离开的事,林平之瞒了华英两日,第三日才在老太太的逼问下坦白。
“我是病了,不是死了。”华英倚在床边,她虽虚弱,目光却分外有神。
林平之在她身边坐下,“母亲安心休养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我身体究竟如何,我自己最清楚”华英像是在说一件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我活了一把年纪了,也该知足了。”
华英面露忧愁之色。
“我只是多少记挂这一家小辈。”
“骁儿一心为国,至今尚未娶妻,初晓这孩子从小受了那么多苦,才认我这个祖母不过几月,还有不染......”她说着有了些责备之意:“她被你这个父亲毁了一桩好姻缘。”
听到这里,林平之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朝堂局势诡变难测,他从未和华英说过那些事情,她又怎会明白唐家早已同林家有了隔阂。
若非他在朝堂还有威信,林骁在军中也有威望,唐家怎会容忍林家这根肉中之刺?
如今唐家不惜以儿女的婚姻大事来捆绑他。
林平之眉宇间尽是严肃之意,前两日初晓从宫中回来,顺带捎来了皇帝的口谕,不日便会下旨为太子与初晓赐婚。
初晓这孩子似乎仍同林家生分,她还是不信任他们,不然又怎会愿意嫁给一个见面才不过几次的位高权重之人,去为自己谋取一个遥不可及的前程。
华英自然看的出来林平之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在瞒着自己。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却又多像是责备之意:“有什么便说,藏着掖着的,你莫非要等到去我的灵堂上再向我哭诉?”
“母亲这是说什么话!”
林平之的思绪被瞬间拉回,他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道:“陛下要给初晓和太子赐婚了。”
“你说什么?”
华英有瞬间的惊讶,可很快就被涌上来的意外之喜给淹没:“此话当真?”
“好事,好事,这是好事!”
林平之沉默地看着母亲,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自从十一年前那件事之后,唐家对他一路提拔,在不知实情的母亲看来,唐家对他有知遇之恩,家中女儿若能因此同皇家结得良缘那必然是一件顶顶好的事。
华英笑着问:“何时成婚?”
林平之垂下眼,有意避开母亲眼中期待的光亮,“大约是下个月。”
“甚好,甚好。”
华英十分满意,林平之走时她都无暇顾及,仍一心想着孙女将要出嫁的事。
想着想着,却突然想到了林不染。
她神色微凝,出声吩咐自己的大丫鬟:“冬雪,去把大小姐唤到我房里来。”
“是,老夫人。”
*
林不染到华英房中时,华英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她披着一件暗紫色的薄衫,斜斜地倚在软椅里。
林不染搬了一只小凳在她身边坐下,就如儿时一般。
“祖母唤我来有何事?”
“不染呐,好孩子。”华英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
“那日之事,心中可还有怨气?”
说的是林初晓陷害她被赶出家门的事。
林不染乖巧地笑,她摇了摇头。
华英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抹心疼之意,冬婉清向她隐瞒了当时的实情,她和林平之都是事后才知晓的。
“祖母知道你委屈,但你却过分懂事。那件事,的确是你母亲做错了。”
林不染心头一热,喃喃呼唤:“祖母。”
华英长叹了一口气,她眼神望向上方,看起来像是在回忆往事。
“你母亲自年少时,就没有父母的关爱。”
“如今她成了父母,就总想着要让自己的孩子感受到关心,可是,因为从来没得到过,所以并不懂得如何才是正确的做法。”
林不染不语。
其实她的心里清楚地知道,庶女出身的母亲在年少时过得十分艰难。
“不染,你可以怪她,”华英语气沉沉:“却千万不要记恨她,知道吗?”
林不染望着她的眼睛:“不染明白的,祖母。”
华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从一旁的桌面上取下了一个木盒。
上好的檀香木,表面雕刻着镂空的繁复花纹。
打开,里面是一只保存得当的白玉镯子。
见到那镯子的瞬间,林不染难掩惊讶。
不是转送给初晓了吗?
华英却表情如常,她亲昵地拉过林不染的手,将那玉镯给她戴好。
晶莹剔透的玉质承载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沉沉地扣在腕上,林不染低头细细地瞧着。
不一样。
和那日初晓在河边故意给她看的那一只不一样。
这白豆蔻雕刻得更加轻盈,玉质也更偏乳白色,细长的光路沿着边缘划过,依稀透着几分纯白。
林不染这时才反应过来,初晓那日拿的是一只假镯子,祖母从未将白玉镯赠与他人。
只是,不是说好了要等她出嫁那日再拿出来吗?
对上林不染带着疑惑的眼神,华英耐心解释:“祖母怕是等不到你成亲那一日。”
林不染皱眉,“这样晦气的话祖母莫要再说。”
华英却突然咳嗽起来。
林不染赶忙起身轻拍她的后背。
华英连忙摆手,几息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祖母可曾好好吃药?是不是又嫌药苦总是不吃?”
林不染说着便要喊冬雪,却被华英制止。
“你放心,我会珍惜自己的身体。”
“祖母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林不染坐下:“您说。”
“祖母请你替我去万佛寺还愿。”
*
林不染出生那一年,也就是她和林初晓被调包的那一年。
尚不知情的华英曾去万佛寺求了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