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身形猛地一顿,手中长剑晃了晃,险些落了下去。
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个声音,他都永远不会忘记。
他转过身,那个曾出现在他梦里无数次的少女,就那样靠着山壁静静地看他。
和他记忆里一样。
少女的容貌没有丝毫褪色,她一袭白衣,头上挽着和少年剑鞘上一样的赤色发带,眉眼清明地抬头看他。
易寒望着她,轻声唤道,“晚嘉。”
他深知这是狐灵幻化而成的分身,于是他没走上前,只是目光锁在少女身上,似在透过幻象看一个许久未谋面的故人。
孤身一人的许多年里,他恨得太深太重,几乎快忘了初见少女时心动的样子。
可她只是在那里一站,易寒便又能想起。
他初见少女时,是个怎样的光景和希冀。
“叶晚嘉“的身形印在山壁上,泛着幽蓝色光晕,模糊的有些不真实。
她轻声唤道,“你不想来抱抱我吗?”
“嗯。”
易寒听话般地收回长剑,向着少女召唤的方向走去。
山壁旁的少女勾了勾唇角,笑得明媚。
不论灵力多么强大的人,总是过不了心魔这关的。
她眸光随着少年身形缓缓靠近,柔声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清冷少年走到她身旁站定,却没再靠近。
他总是拒绝不了她的要求,在半面蛇里是,在这里亦然。
只不过,易寒垂眸望着手里忽明忽暗的入灵咒,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日半和叶阳,不知现在如何了。
身旁少女冰凉的指尖缓缓攀上他的手腕,像一个冰冷的丝带,将他紧紧束住。
该是时候了。
易寒指尖闪过一丝光晕,一张符咒落在少女白皙的腕上,很快消失不见。
“你……”
身旁少女想收回手腕,可为时已晚。
她的身形已被定身咒牢牢困在山壁旁,丝毫动弹不得。
易寒不再看她。
他垂眸召回长剑,赤色发带安静地包裹在剑鞘上,像一个历经沧桑的结。
他总是无法对着这张脸刀剑相向。
或许将她困在这里,就是他能做过的,最残忍的事情。
易寒没有回头。
他继续向前走,心里却生了些莫名的情绪。
不论是半面蛇,还是狐灵,似乎都能找到他心里最不堪的往事,企图用这个来制衡他。
或许,自己更像一个妖物吧。
易寒指尖抚过剑鞘上的那抹赤色,他因叶晚嘉而用上的赤色发带,却承载着封印魔力的一半法印。
法印落了一半给楚日半,剩下的一半只能将将保他不入魔。
他的杀心越重,恨意越汹涌,发带的抑制力也就越弱。
在禁闭室里受折磨时,他第一次感觉无法操控体内的力量,开始恐慌。
易寒突然想起洛苡最后说过的话。
“半人半魔的怪物,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今这怪物只差一步就要成神,就要完成复仇的梦想。
不知,那个“故人”还好吗?
易寒握紧手中长剑,眸子里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红色,宛如妖魔。
洞穴深处的光亮闪了又闪。
一个瘦削的身形自暗处闪出,翩翩落在他的眼前。
易寒手里长剑猛地落下,却被一道光晕拦住了攻势。
“仙师别急。既然到了这,咱们便好好说说话吧。”
一个紫衣女子从暗处走出,她肌肤胜雪,双目似一泓清水,含情望向手持长剑的少年,指尖的幽蓝光晕散开,似萤火般拂过她如瀑般的青丝。
她美得很惊人。
女子轻挪莲步走到易寒眼前站定,只是静静看着他,眼中却似有万千意,勾的人全然挪不开眼。
易寒错开她的目光,腕间用力甩出长剑,却又被女子接住。
她嗔怒道,“仙师怎得这么心急。”
长剑被她稳稳抓在手中,她抬手敲了剑锋几下,长剑上缠绕的灵力竟散了几分。
易寒心惊。
这狐灵本体的灵力竟能强大到如此程度。
修真之人所用的灵器均蕴藏着强大灵力,寻常妖灵便是碰一下即可灰飞烟灭,这狐灵却能生生接下这一击仍面不改色,无半点损伤。
怪,太怪了。
即便是妖灵中最强的半面蛇却也没有如此难缠,更何况狐灵向来以温和著称,怎得这次突然如此凶残。
那狐灵见易寒不言不语,饶有兴趣地向前走了几步,偏头问道:“仙师不回我,在想些什么?”
易寒被迎面而来的妖气惹的后退几步。
他冷声道:“在想如何杀掉你。”
这话说的狐灵笑眼弯弯,女子抿了抿如牡丹般鲜艳的唇角笑道,“我只想与仙师亲近亲近,却不想你如此无情呢。”
“修真之人和妖灵有什么可亲近的。”易寒握紧长剑,剑鞘上的发带已然化为刀锋形状直指狐灵, “我们本来就是天敌。”
狐灵指尖抚着衣服上的花纹,柔声道,“可我瞧着,你和我,竟是同类呢。”
她抬眸望着少年瞳孔中泛着的赤色,如血痕般鲜艳,却转瞬即逝。
“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吗。”
狐灵的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妖气,殷红如血,竟和易寒眼中光景一模一样。
易寒手中动作缓了几分。
他耳边又想起洛苡说过的话。
或许半人半魔的他们,本就和妖灵没有分别。
只是他靠着法印勉强混进仙宗,从此成为了备受尊敬的仙师。
而妖灵没有选择,便只能任人宰割。
狐灵望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突然对他来了兴趣。
她想起当才分身带回的那个瘦弱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