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还记得自己从狐灵洞穴逃回来的那日。
没错,不是跑,是逃。
洞穴冰冷阴暗,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脏烫的快要爆掉,快速的脉搏连着急速升高的体温,他嘴里怀里只有那一个人的味道,躲不开也撇不掉。
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逃。
趁着叶阳和八门宗众人刚醒来的混乱之际,他手忙脚乱地召出长剑御剑飞行,像他第一次飞行那样。
来时御剑半日才能到达的路,被他催着,回程竟只用了一个时辰。
他像个鸵鸟般躲进自己的房间。
任谁来叫,都只托辞身体不适,不宜见人,把自己重重地封闭在坚硬的围墙里。
那两日,他做了很多梦。
梦的开始总是和叶晚嘉朝夕相处的前世,她救了他,对他好,同他一起去繁华的庙会,接受他真心却青涩的表白。
梦里很甜很美。
易寒不受控地沉溺在梦里,日夜颠倒,不分朝夕。
他偶有清醒的片刻,脑中却闪过一张本不该出现的脸。
女子的面容和梦里的姑娘不甚相同。
原本圆圆的杏眼变成冷淡的凤眼,女子飒爽依旧,却少了些甜美,多了些凌冽如泉的清冷。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人。
梦里的叶晚嘉,现实里的楚日半。
梦境现实,虚虚实实。
易寒合上双眼,脑里万千思绪,却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从叶晚嘉死的那一刻,他有限的人生里,便只有一个任务,为她复仇。
他原本坚持很好的信念,却在遇见楚日半的时候慢慢崩塌。
他似乎,喜欢上了新的人。
理智告诉他这是完全不对的做法。
情感却控制不住他想念的思绪。
昼夜颠倒的两日里,易寒不吃不喝,逼自己给个答案。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从此不再见那个让他心乱的人。
可是,易寒听到她回来的消息,想着再来后山看一眼,只这一眼,便又卷入了一场有关她的是非里。
他赶到时,看见的是楚日半以短剑将温乐风抵在树上的画面。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温乐风的手掌径直冲着少女伸去,眼里还带着猥琐的笑。
易寒慌了。
他咬牙颤着手,不受控地召出捆仙索,径直撕破四周向着温乐风袭去。
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就是将消失咒绑在捆仙索上,没让少女发现他的痕迹。
手里光晕闪过,他后撤几步躲在方寸阴影里,静静看着楚日半。
紫罗兰色点着日光如一轮妖艳却清冷的弯月,落在少女瘦削的身上。
她抬起细长凤眼,满目皆是风月。
易寒看着她用他教过的定身咒将温乐风死死钉住后转身离去时,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
她今天真美。
还有,我真的很想她。
*
易寒在后山呆了许久,久到他肩上已攒了厚厚的落叶时,他才缓缓起身向着山下走去。
他没用捆仙索太久。
这东西世上一共也没有几根,用起来太明显。
易寒指尖闪过一张燃尽的疾风咒。
用不了捆仙索,疾风咒也是个上佳选择。
这符咒修真之人皆会,且无色无痕,最适合用来报复了。
温乐风本中了定身咒已然腰酸背痛的厉害,又碰上接二连三的疾风咒,他虽身形依旧立在树下,魂却已然没了大半,冷汗直冒,腿脚发软,坐也坐不下去,站也站不起来。
只嘴里脑里不停咒骂着那个弃他而去的楚日半,愤懑得厉害。
温乐风当掌门数年,从未被如此戏弄过,还是个他视为猎物的小姑娘这么折磨,实在是气得厉害。
他气得头脑发晕,却猛地想起方才楚日半的话。
那样勾人的姑娘,竟也是唯二直通名额的一员。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他心中满是不平,全然不记得他方才被楚日半一招抵在树上的狼狈样子。
在他眼里,八门宗排名靠后完全是运气不济,萧然宗能位居第一也不过是侥幸罢了。
只要,只要能给他一次机会,他定能带领宗门东山再起。
没人在意。
他虚无的决心和勇气很快消失在后山的风里。
另一边,易寒裹着消失咒匆匆下山,一路穿过前厅熙攘吵闹的人群。
越是临近点神大会的日子,这里的弟子也越多。
易寒草草瞥了眼,剑修阁的大部分弟子也都在这了,甚至还有几个连参赛资格都没有的弟子,也一板一眼地学着前人的招式,乍一看还挺唬人。
他任阁主的几个月里,每日给他们尽心尽力地上着晨课,却远没有这个管用。
易寒目光复杂地看着几个平日逃课最凶的弟子。
他们手忙脚乱地操纵着灵力,却连个最基础的阵法都用不好,符纸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笔画,叫人辨不出形状和图形,可谓是鬼画符。
易寒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此时用了消失咒。
原本是为了躲避众人的寒暄,如今竟又多了一个作用。
他确实不想承认,这是他们剑修阁的弟子,实在是太丢人了。
易寒轻车熟路地向后院走去。
符咒的作用下,旁人看不见他,他便只是初秋的一阵风。
这股透明的风很快吹开后院的门。
易寒余光瞥见,他房间的门口,赫然立着一个不速之客。
他颇有些厌烦地叹气。
又来了。
他装病不出的几日里,顾青衣似是铁了心认定他重伤不治,便一日三遍地要求治医阁来人送药。他不出门,却日日能闻到房间门口浓重的草药香气。
今日来送药的人,是宋泊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