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窈手腕一翻,周身漾出微弱光芒,随即化指为兰轻触额心:“方隅界,立!”
淡金色结界如一只倒扣下来的巨碗,将马车稳稳护在其中,鹤唳顿消,车夫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他无碍的。”云窈安抚道,“表兄,你和阿桃待在车中不要出来。”
丫鬟显然受了惊,缩在季显身旁瑟瑟发抖。
倒是季显虽唇色发白,手却覆上腰间软剑,做出誓死御敌的战斗姿态。云窈笑了笑,眼中露出赞许:“你非武官,内心却比任何人都强大。”
她掀帘而出,见顾钦已飞至半空,双手结印,一个漂亮的蓝色法阵悬浮在身前,正将黑气源源不断纳入其中。
云窈终于意识到,他果真不是玉灵。
如此蛮横的压制力,她仅在九重天的战神身上领会过。顾钦他,到底什么来头?
这时,一个手持拂尘的修士从天而降,白发童颜,脚下黑气翻涌。
那张脸,她在开元塔暗道里的金像上见过,正是大国师。
因着顾钦,幻境趋于崩溃,很快便要困不住一行人。大国师却似胸有成竹,慢悠悠地解下腰间玉壶,嘴中念念有词。
电光火石之间,云窈意识到他并非有心放缓速度,而是关节僵硬,动作本就比常人慢上一分。
趁大国师被顾钦吸去视线,云窈化为原形飘至他身后,果真见颈、肘、腕各处被缠了丝线,在月光下泛着冰凉的银光。
是傀儡线。
云窈反应过来,朝顾钦喊道:“他是傀儡,小心玉壶——”
话音未落,大国师手中的玉壶如有意识般朝顾钦飞去,浓稠黑气兜头将人裹住,顷刻间密不透风。
见成功拖住顾钦,大国师这才缓缓回头,不悦道:“呸,我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你有胆量反抗你的主人么?你确定傀儡线不会反噬么?”云窈变回人形,一边试图激怒他,一边摸上腰间玉符。
闻言,大国师面上的愠怒反倒渐渐压下,他打量云窈几眼,渐露痴迷之色:“方才还当你是个不足为惧的小术士,没想到,能一眼勘破我身上的傀儡线。”
他抬手指了指天,“您莫不是上头来的贵客?”
云窈负手而立,神情倨傲:“是又如何。”
一个寻遍邪法试图长生之人,一个得道飞升真正长生之人。
大国师目露贪恋,倘若杀了她,是否就能取而代之?
很快,傀儡线变换方向对准云窈,如万根寒针,蓄势待发。
他耳畔的声音仍在响:“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是时候了。
云窈手腕发力,灵文帝君的金像被一举拔出,她忍住钻心热意,伤口蔓延至腕骨仍不松手。
“以血为引,通禀帝君,灵召文显,紫电东来!”
霎时,一道紫色闪电自天上劈下,悉数没入金像之中。
“有你这幻境,我才能传信给灵文帝君,还不必暴露身份。”云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多谢了。”
方才紫电闪烁,表明帝君此刻已得知仙京异象,大国师登时目眦尽裂,吐出一口鲜血。
云窈指尖微动,斩断他与傀儡师的联系,将丝线收为己用。人偶和傀儡也算得上半个同宗,她很快适应,操控着大国师横卧在地。
大国师挣了挣,发觉四肢僵硬不能动,他大骇道:“你也会傀儡术!”
“雕虫小技罢了。”
天上黑气被蓝光由内炸开,幻境出现裂纹,很快消散风中,露出铜雀街的本来面貌。所幸夜深,街上并无行人。
顾钦唇角溢出一丝血,他毫不在意地擦去,面容在月光下有几分妖冶。
虽知他不会有事,此刻亲眼所见,云窈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回实处。
她褪下长袖,将左手掩住,朝大国师道:“天灾是你,砸庙是你,差遣妖族的也是你。”
凡城中有异议者,皆死于非命,是以不曾走漏半点风声。
久而久之,余下的百姓淡忘了最初的情形,只道仙京有位大国师,佑南国风调雨顺。
云窈声音愈发冰冷:“将你害到这步田地的,依然是你。”
只可惜她并未探到神秘人的踪迹,好在帝君已得知,后面的事也无须她一个皮影仙忧心。
待绑好大国师,顾钦将季显三人的记忆抹去。
于季显而言,上一秒且在同云窈说话,下一秒却手持软剑立在车厢中。
云窈呢?
季显跳下马车,见一白发男子在地上狼狈蠕动,素来处变不惊的首辅大人,此刻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出来:“大国师?”
云窈长话短说,问季显:“大人可想要个立功的好机会?”
季显会意:“此话怎讲。”
估摸着今夜帝君会托梦天子,大国师气数已尽,云窈便道:“大人将他与金像一并带走,明日上朝再向圣上陈情,可坐收渔翁之利。”
顾钦抬手施了个真言诀:“他一日内会口吐真言,带回你们季府慢慢问罢。”
两队人马就此分道扬镳。
回客栈的路上,云窈难得一言不发。顾钦瞥了她几回,忍不住问道:“你……今日不似平日里聒噪。”
“聒噪?”云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聒噪?我怎会聒噪?你觉得我聒噪?”
“……”这并非重点。
顾钦忽然忆起那樽金像,又见云窈的衣袖拉至指下,肌肤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当即掀开一看,只见烫伤蔓延至了肘部,白瓷般的肌肤黑一块白一块,犹如被火烧去半边的素笺。
心没来由的一痛,他眼神晦涩地看向云窈:“没什么要说的吗?”
不知为何,顾钦这副样子令她有些怕,仿佛自己做了错事还被主人家逮个正着。云窈没骨气地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这伤口,似乎不能自愈呢。”
顾钦耐心耗尽,伸臂轻搂住云窈,下一瞬,二人回到房中。
他口中念诀,将伤势转移至自己身上。而后释放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