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筠最先反应过来,却并不气恼,反倒笑盈盈地对老夫人说:“孙女无才,令祖母蒙羞了,还请祖母容孙女先行退下。”
老夫人显然也是有些被这变故吓住了,摆摆手应许了。
顾望筠正好趁机离开,不理会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佯装沉静望外走,直到旁人都看不见才步伐轻快起来。
原本绿枝还有些担忧,如今也不免问道:“小姐,您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气的,我知道我的水平,况且只是看不起我,又不曾看不起太爷,我不气。”
没走两步,只听见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几个男子高谈阔论的声音,其中最响亮的一个,便是才借机挑衅过顾望筠的谷承泽。
“我看,那女子不是假装谦虚,是真的不会下棋,”谷承泽的语气让顾望筠觉得他很懂她,“没想到文忠公一生聪颖,却叫出这么一个无才女,当真可悲可叹。”身边响起应和的嬉笑声。
绿枝担忧地摇了摇顾望筠的衣袖,顾望筠这才发觉自己捏紧了拳头。
“走吧,”顾望筠用气音说。
不气不气,气坏身体便不好了。
顾望筠原本打算绕道走,却听见有人奉承道:“看来,文忠公果真比不上首辅大人。”
顾望筠也不知怎么能忍受这句话,太爷怎么可能比不过旁的人。她浑浑噩噩走了一路,却发觉自己又来到南苑,刚想离开,便发觉南苑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哭喊着。
“阿弟,你若不读书,父亲怎么会善待我们姐弟两,母亲更是有话可说了,”一个柔和的女声劝道,“姐姐是为你好啊。”
“我不要你为我好,”这孩子正是前段时日与顾望筠有过一面之缘的黄杨,此时的他躺在地上翻滚,“你为什么变了?”
黄杨一抬头,看见顾望筠,便指着顾望筠对那女子说:“你就不能学学顾家姐姐吗?我现在最讨厌你了。”
说完,自己一溜烟翻身爬起来跑了。
跑真快,是生怕不能把自己拉下马吗?顾望筠再怎么幽怨,却也不至于视南苑里那哀愁的哭声于不顾。
假山里,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正伏地哭泣,顾望筠走过去劝道:“黄小姐……衣服脏了,我带你去换一身新衣服吧。”
这黄小姐原名黄初露,是大理寺右司丞之女,生母生下她和黄杨之后,因病去世了,前些年黄司丞又娶了个新夫人,有了后娘,亲爹也成了后爹。几次在宴席中看见黄初露,顾望筠都发觉她穿的是早就过时的料子,黄太太在宴席上随意斥责黄初露,连在外都这样,更何况在家。
黄初露娇中带怯的泪眼怯生生看着顾望筠,由着顾望筠将自己扶起来,“让顾小姐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顾望筠发觉自己不会安慰人,“黄公子年岁尚小,等大一些便会好了。”
黄初露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罢了,他如今还不懂我的苦心,我若再是多说也让父亲母亲为难。若是我有顾六小姐的家人便好了,有人给自己撑腰,平日还用怕谁呢。”
“黄小姐的舅舅像是才升为御史,”顾望筠慢慢回忆,“若是黄小姐亲自告诉舅舅家中之事,怕是会有解法。”
黄初露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懂得顾望筠话里的意思,点头笑道:“我倒是忘了,舅舅平日也很看顾弟弟,若是托舅舅帮忙说话,弟弟也许会听,父亲母亲也会多多看顾弟弟。”
顾望筠携着黄初露往自己院子里走,心下却在思量黄初露刚刚所说的话。她看黄初露仿佛在看曾经的自己,为了家人和睦总是在委屈自己,可是自己和黄初露却都是忘了,自己是有所依靠的。
两人身量体型相似,顾望筠便准备了一套时下流行的樱草色云雾绡料子的衣裙,黄小姐穿着正合适,整个人便鲜亮了起来。
顾望筠笑着夸奖:“这衣服倒想是为黄小姐准备的,要是黄小姐不收,我家大人该怪我招待不周了。”
黄初露羞答答应了。
两人一同往后院主院走去,路上黄初露还是有些羞赧,顾望筠也对黄初露无意之中点醒自己感到感激,便想着带黄初露四处逛一逛。正好附近东院的花开得正好,顾望筠便想着带黄初露去看一看。
东院花园布局与南苑相似,正中一座假山,四周绿树环绕,其中鲜花点缀,一阵春风吹来,带来一阵阵香风暖意,熏得人暖洋洋的。院门口并没有小厮看守,想来是偷懒去了或是被前院叫去跑腿。
黄初露身处其中,果然轻松不少,指着一株纯白海棠花树说道:“顾六小姐,这花倒开得正好。”
顾望筠笑道:“黄小姐若是喜欢不若摘一些玩吧。”
“不好吧。”
“这花便是给人玩的,能让黄小姐赏玩也不算埋没了它。黄小姐看一下自己喜欢哪一株,我叫人摘下来。”
黄小姐便欢喜地靠近些观察,自己动手亲自摘了朵细细闻了。
顾望筠观察四周,远处前院传来隐隐喧闹声,外面有下人匆忙路过,鼻尖漫着花园的花香,顾望筠有些走神,不知道谷承泽有没有走。
突然,顾望筠隐约闻见一股清淡却勾人的香味,顾望筠很确定这是京城香脂铺子新出的一款香脂,叫春不如,因着味道清淡却勾人,香味持久却不腻人颇受欢迎,但因着数量稀少价格甚高。
前几日顾月白从香脂铺子带回些春不如,说是友人家中是做这个生意,所以给家中妹妹都带了一份。顾望筠觉得香味好闻,却因着她不用这些带香气的东西,所以收起来并没有用。黄初露的香脂也不是这个味道,那这香味是谁带来的?
黄小姐正采下一枝娇艳海棠花,笑着递给顾望筠分享,却遽然间脸色大变,尖叫出声,将花丢在一边。
顾望筠立马反应过来,看见黄小姐手上爬着一只大毛虫,黄小姐被吓急了,缩着手不敢动,顾望筠立马拿起帕子将那毛虫抓起来丢出去,然后装做不知道问道:“黄小姐怎么了?”
黄初露被问到,鼓起勇气睁眼,却发现手上什么都没有,傻傻说道:“我手上不是有个虫子吗……”
“黄小姐定是看错了,园子都有人专门看守着,怎么会有这种吓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