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令颐关上了门没管这些,孔旭应该知情自己的主子在这里,他会想办法掩人耳目的。
回到床边,赵忱临果真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嵇令颐拉开被衾给他透了口气,瞧见他闭着眼,微微有些闷红了。
孔旭很快将东西取来了,他身边还跟着刚才抢着做事的亲兵卫,热情道:“蓝色包裹有好几个,不知道孺人要哪个,指挥使怕耽误了事,叫属下一并拿上来了。”
等到房内东西一应俱全,嵇令颐才反锁了门唤了两声:“你先起来把药喝了。”
赵忱临睁开眼睛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你扶我一把。”
他刚才还能单臂把自己吊在窗外纹丝不动,现在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她架住他将他扶起靠在床背上,取了几粒之前用白苑芋制成的止痛药喂他服下。赵忱临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乖乖照做。
倒是嵇令颐解释了一句这是镇痛的。
赵忱临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短促地轻笑了一声,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次可要用够量。”
嵇令颐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赵忱临见她目光茫然,那丝笑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缓缓隐去,最后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看上去有几分怒意。
他面无表情地将药丸一口气吞下,嵇令颐在一旁用热水绞了毛巾细致地擦掉了伤口周围蹭开的血污,又舀了干净的热水将一瓶药粉冲化开。
她庆幸道:“我把黄芪、川芎和当归研磨成了粉,否则还要起锅烧水熬煮。”
她一丝不苟地用药水将他胸膛一片反复擦拭消毒了好几遍,赵忱临一开始还垂着眼帘盯着她的动作,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开始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可盯着盯着,嵇令颐感觉自己手下的胸膛逐渐绷紧了,她抬头欲劝说让他别这么早就紧张成这样。
可一抬头,赵忱临紧拧着眉撇过脸看向一旁,一副不想与她多说一个字的模样。
嵇令颐只能把那些话咽了下去,加速手上的动作,而后取了刀片和钳子。
她叠了块帕子给他,认真道:“你若是怕就把眼睛蒙上。”
赵忱临冷笑一声,连话都懒得跟她讲。
嵇令颐面不改色地收回去:“那你别动。”
她招呼打得快,手上更快,在他箭伤处快速划开,上面吊着一块之前被他暴力拔箭时留下的碎肉,被她一并切去。
赵忱临靠坐着,不仅没有移开视线,反而自虐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嵇令颐将伤口切开后用钳子伸进去,稳住手腕的力道一点点往外扯。
他果真纹丝不动。
反倒是她忌惮这箭镞实在是进得深,几番确认有没有伤到骨头,有些束手束脚。
那银色箭簇终于被取出来时,嵇令颐才发现自己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她无暇顾及,取了放在一旁穿好线的银针开始为他缝合。
赵忱临一直沉默不语地盯着她翻飞的左手单手打结,右手下针快速,潇洒又自信,直到胸膛处留下了整齐的针脚才哑着嗓音夸赞了句:
“有所长进。”
嵇令颐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完全不能理解他接二连三说出的话和语气中的熟稔。
说得好像他见过她缝针似的,他们很熟吗?
她心道这人是不是已经神思恍惚开始出幻觉了。
不过她向来是个实干派,一言不发地取了根毫针刺入了十二井穴。
心悸意乱、神志不清者适用。
赵忱临是习武之人,岂能看不出她意欲做什么,当即就脸色一沉想叱她。
可他上身才动了一下,就被她凶狠地骂了句:“你再动下试试?”
她斜睨着他生气时远山黛眉微微上挑,连带流畅艳丽的眉眼也生动起来,让他想起小时候永远得不到的一盏镶以绢纱的灯笼。
上面绘画着美人面,栩栩如生。
他就那样半途顿住,默默地挨了她那句骂。
只在被衾下微不可见地摩挲了下虎口处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