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居袭士只是中途尿遁逃跑,嵇令颐不甘心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仍是多次询问赵忱临有关居袭士的后续。
可天不遂人愿,每次提到他时赵忱临总会叹着气跟她说没有消息,到最后居然直接判定他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她原本只是有些惋惜,有些不解,这一下子突然就成了一桩搁在心尖的悬案,难以轻轻放下。
这靖安城疫病才消散,还在人人警惕观望的阶段,虽然结了封禁,可人流量并不多,绝大多数百姓除非必要都愿意在家休憩,要找个人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更何况,现在的靖安城实际就在蔺清昼和赵忱临手中,他们一个站在冯苇背后,另一个堂而皇之地将宿行军重新编队归位,有谁能拧得过这两条大腿?
居袭士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在这儿人间蒸发?
嵇令颐还特意去找了蔺清昼,一是想请他让冯苇查一查过所册籍上的登记,另一件事则是:
“太子?”蔺清昼听完她的问话,皱了下眉,“那时我‘得了病’,也正是药方不起效人人自危的时候,太子并未与我有什么接触,只派过下人前来探视过……要说太子有什么异常,我倒也一时半会想不到。”
嵇令颐哦了一声,低下头盯着茶盏不动。
蔺清昼见她难掩失望,想也不想就将自己所知一并吐出补充道:“太子已被移出东宫,陛下亲自废储君,朝中站队完全打乱,几乎是将饭亲口喂到三皇子口中。”
“只是陛下却并没有卸下皇后手中的权力转交给嘉贵妃,三皇子将太子私兵一网打尽,本是这次的大功臣,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得到任何赏赐。”
嵇令颐并未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这些消息她在朝中也早有耳闻,只是再听一遍仍然有些想不通,毕竟天子再没有其他儿子,三皇子得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知天子迟迟没有露出一点授意的倾向究竟是为何。
难不成是太子前车之鉴,陛下觉得太早立储君不是为国之根本遮风挡雨,而是一道弑父夺权的催命符?
可是他又没有第三个儿子,立不立的,又能怎么样呢?是拦得住朝臣站队,还是能像往日一样大行平衡牵制之道?
才刚想到这儿,倚翠就隔着罗帏禀告称赵王来了。
两人一顿,蔺清昼望向嵇令颐手中的茶盏,才刚续上第三杯抿了一口,赵忱临就来接人了。
嵇令颐有些赧然,赵忱临自打与她同盖一条被子后跟离不开人似的,不仅没有像书里讲的那样得到后就索然无味,反而变本加厉地黏人,好像一不留神她就会变成蝴蝶飞走了。
她瞥见熟悉的人影身形修长,衣冠楚楚,雪衣黑发,正站在湖边安静地往下看水中锦鲤,明显没打算过来打个招呼,而是准备接上她就离开。
嵇令颐向蔺清昼婉言告辞。
桌上还有没怎么动的小食,蔺清昼在上面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目光,空茫茫的眼神,带着一点失落,收回后对她很淡地笑了一下,说:“若是居袭士的事有消息了,我再与你说。”
嵇令颐自然是千谢万谢。
她转身,蔺清昼也跟着站起来相送,他那坐下时匝地的淡青色长袍提起,衣摆下袖着朵朵冷梅,随着步行一显一掩。
他撩开湖中亭的罗帏请她先行,自己则稍稍落后半步,保持在君子之交的距离。
两人慢行稍许,他突兀开口:“你找居袭士,是因为他说能治好赵王?”
嵇令颐点点头,回头冲他灿然一笑:“虽然赵忱临说他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可懂医术的是我又不是赵忱临,他这人狗脾气一上来就瞧不上别人,我还是想亲自见居袭士一次,自己做判断。”
蔺清昼凝视她弯弯如月牙儿的眼睛,那里潋滟生辉,他却似被灼痛错开了眼神,装作自己转头就会忘记她清丽明媚的笑容。
他的脚步放得更慢了,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两步。
送到岸上,赵忱临才收回看鱼打架的目光,将手心里碾成碎末的饼屑一股脑儿倒了下去,拍了拍手,听那水里一阵扑腾。
他与蔺清昼两人随意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接上人一同往外走。
“你拿什么在喂鱼?”嵇令颐鼻腔里一股甜乳味,侧过脸嗅了嗅。
赵忱临脚步不停,目视前方道:“桂花糖蒸栗粉糕。”
“什么?!”嵇令颐大惊,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拿这个喂鱼?如意斋每日可只有五十份桂花糖蒸栗粉糕!”
赵忱临随意地点点头:“我见公主大清早就往蔺相这儿跑,一定是被蔺相准备的可口点心填饱了肚子,大约是没胃口再吃别的了。”
“谁说我吃不下?我才喝了两盏茶而已!”
“哦?是吗……”赵忱临依旧清隽挺拔,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脸上一片淡然,“可是我见公主与蔺相闲庭散步,有说有笑,湖上曲径折跃,短短一程走得依依不舍,难道不是在消食?”
他不是一直低着头专心致志在喂鱼吗?什么时候暗搓搓在那儿暗中观察的?
嵇令颐对他时不时就要发作一番的狗脾气已经有了免疫,心情好的时候顺口哄两句,懒得哄的时候就装看不见,反正他心情再不好,到了夜里就寝的时候就好了。
还会好得不得了!
她原本以为他多年身患寒毒,发作起来跟冰渣子似的一定羸弱无力,所以才会在那次提前服药。谁知他也有身体滚烫的时候,而且这几日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能砍翻一船人的杀批对付她一个弱女子确实小菜一碟。
他现在不高兴,大约是清晨她要起身,他挽留了两次都被她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一听还是来找蔺清昼,当即就抿紧了唇。
两人坐上马车,一进车厢里头是更浓郁的桂花甜乳味,嵇令颐想到葬身鱼腹的糕点,不仅悲从中来。
活得还不如一条鱼!
赵忱临在她身边坐下,支颐闲闲地问她:“怎么样,蔺相那儿有太子或者居袭士的有用消息吗?”
嵇令颐沮丧地摇摇头。
身边一声轻笑,还不够解气,加上一句轻蔑的哼。
他一副他都拿不到的消息蔺清昼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