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按照黎敬斋的计划,这个每年一次的电话要打到雪鹤成年去,那个时候她已经懂事了,应该能接受真相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件事情到雪鹤10岁那年就宣告了失败,而实际上从她7岁那年上一年级开始就已经存在泄露的风险了。
7、8岁的小男孩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耳朵特别灵,嘴又特别碎,什么都半懂不懂,学舌笑话人的本事一流,雪鹤班上的邢飞就是其中的典型。这位爷被家里惯坏了,长得虎头虎脑,举动却像个猴子,没有一刻能安生的,还特别喜欢招惹女生,一惹得她们生气就开始起哄嘲笑对方,什么小姐掉金豆子了,胖丫头的眼睛是水龙头,巴拉巴拉,总之脑子里面就不懂什么叫尊重。李雪鹤脑子灵光,嘴皮子又厉害,脾气还硬,邢飞本来是不敢惹她的,但后来估计是听见家里大人议论,知道雪鹤是“没爹没妈“的,在后来的争吵中就直接把这件事情给撩开了。
雪鹤一开始听到这个词儿还特别生气,“你才没爹没妈呢,我爸妈在山里上班,是国家选过去的,他们在干大工程,要保密的!比你爸妈厉害多了!”
“你胡说!我妈说你爸妈早死了,被车撞死的!大家都知道!”
“你才胡说!我爸爸妈妈每年给我打电话,我听见他们说话了!我舅公也听见了!”
“反正我妈说他们死了,是杨新他妈说的,杨新肯定也知道!你问杨新”!
李雪鹤一看还有证人,不由得又急又气,急忙冲到杨新面前,“你说,你说呀,我爸妈没死”。
“杨新,你妈肯定和你说了,刘老师说我们不能说谎的,说谎不是好孩子!”邢飞年纪小小居然懂得搬出老师来威胁了。
瘦瘦的杨新被左右夹击着,他确实知道这件事情,是在学校当老师的他大姨在他家做客聊天的时候说起的,但是他觉得没有爸爸妈妈是很可怜的事情,李雪鹤肯定不希望被大家知道,所以他一直守口如瓶,但是老师确实说过不能撒谎,于是他只能左右为难。
李雪鹤看他这样,内心的不安上升到极点,不由得抽泣起来,“你…胡…说,我明明就接到到他们的电话了,就是他们在说话!”
“说不定是鬼打来的呢”。邢飞的嘴真的有点缺德了。
“你才是鬼呢,你个讨厌鬼,我打死你”,前头的毒舌终于把李雪鹤激怒了,她直接一个牛头直冲,把邢飞撞倒在地,然后压着他就开始打,而邢飞虽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是后面也借着身强体壮的优势,和李雪鹤对打起来,等到两个人脸上挂了彩,衣服都扯破了,被其他同学通风报信的班主任才急匆匆从办公室赶过来。
班主任来了,就是正常流程,两位当事人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查看了下伤势,没什么大碍,不久后双方家长也到场了。
邢飞的妈妈长得很是富贵,虎背熊腰大盘脸,樱桃小口眯眯眼,烫着时兴的卷发涂着鲜艳的口红,穿着蓝灰色大翻领双兜西装套装,上衣胸前别了个“江东百货”的铭牌,衣服裤子被填充得没有一丝褶皱,显得脚下的黑色圆头小高跟皮鞋格外小巧,分分钟担心那一大半溢出鞋子的胖脚丫子会从鞋里面蹦出来,但是看她走路虎虎生威的,两条胖腿捣腾得飞快,看来这个鞋子已经习惯承受这重量了。
她如一阵狂风刮进办公室,一看到宝贝儿子的惨样,立马就虎啸震天,“啊呀呀,哪个短命鬼打的?”转头看见了旁边的李雪鹤和黎敬斋,从头到脚把两人打量了一番,得出这是一对平民的结论后,就放心的炸开了,“是你把我家飞飞打成这个样子的?”,说完要冲上前去拉扯李雪鹤,幸好黎敬斋一看来人不善早就把小姑娘护到身后了,她一把没抓住李雪鹤。
她这张牙舞爪的样子明显是忘了场合了,这让班主任有点不痛快,于是咳了一声后故意大声地喊她,“邢飞妈妈”!
这突然的一声呼喊终于让邢飞妈妈回过神,她此时此刻是身处何地,于是赶忙收了王霸天的气势,换上和蔼可亲的顺民经典笑容,转身和班主任打招呼,“诶,刘老师”。
班主任对这人的变脸本领自叹弗如,但也见怪不怪,端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热茶,把肚子里面的杂念都洗下去,才开口,“今天叫你和黎先生来呢,是因为邢飞和李雪鹤两位同学闹了矛盾,还双方都动了手,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经过我的了解,事情的起因呢,是邢飞同学对李雪鹤同学进行人身攻击,说…说”,班主任有点说不下去了,孩子太小,真要当着人家的面把伤疤揭开,未免太残忍了些。
“他说我没爹没妈”,李雪鹤一脸气愤填膺,她还没有放弃幻想,觉得这就是邢飞嘴臭,在诅咒她。
“你本来就没爹没妈”,邢飞一看他妈来了,自觉有了靠山,有恃无恐,回击得飞快。
黎敬斋一听这话当场变了脸色,顾不得多年的教养,冲着他大喝,“你胡说什么!”
邢飞妈妈一看自家心肝宝贝被吼了,立马老母鸡上身,一边把邢飞往怀里带,一边对着吼了回去,“哪个胡说了!他说的不是实话?她爹妈死了几年了难道现在鬼变人了不成!”说完还轻蔑地看了李雪鹤一眼。
李雪鹤被这消息打击到了,立马泪眼婆娑的看着黎敬斋,“舅公…”。黎敬斋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说什么都不行,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并摇了摇头,等回家他再好好和她解释吧,现在不太合适。李雪鹤以为对方的意思是邢飞说的是假话,于是被暂时安抚住了。
“邢飞妈妈,有些话在孩子面前不能乱说的,啊晓得哇?”班主任深深的看着对方的那张铭牌,意有所指。她简直要被气死了,有这么当大人的嘛,自己也当妈了,一点都不顾及别人家小孩,在家乱说话不算还不好好教育孩子,到这会了还不知道收敛,真是比文盲都不如。还在百货公司上班呢,有单位的人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再怎么工作吃香背景厉害也是有竞争对手的吧,你欺负人家孤寡老少,说出去怎么都不占理,用这件事情去给你上上眼药也就是顺手的事情,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邢飞妈妈虽然虎,但是察言观色那是本职工作,顺着班主任的眼光看了下胸口,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顿时气焰全消,嗫余了半天,什么都没敢再说了。
“我给各位梳理一下事情的经过,邢飞同学说李雪鹤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