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傅太太带着姑娘刚吃完饭,正在喝茶消食,就听见门房来报,说是有位丹城来的张巧巧姑娘上门拜访。她原本想不起来,还是她家姑娘记性好,记得当初相处不久的那个“悄悄”妹妹,她才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位有缘人,于是赶紧让门房把人请进来。这张掌柜5年前出了事儿,就剩下娘两个相依为命,如今看这姑娘是一个人上门,估计张家太太也是不太好的,她在心里盘算了下可能的情况,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苦命的孩子。
果然,人一进来,她打眼一瞧,面黄肌瘦,眼圈青黑,衣裳也是黑一块灰一块不知道滚了多久,“幸好脸庞干净,眼睛清亮有神,总还是个好孩子”,她想着。
“傅太太,安好,傅姐姐,安好”。小姑娘声音清脆,态度大方,没有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畏畏缩缩,可见这孩子的骨子里面劲儿还是在的,傅太太更满意了。
“诶,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她向张瞬芳招手让她过去。张瞬芳自然依从,傅太太拉着她的手,说道,“这许久未见,都成大姑娘啦,我记得那会你还是个圆脸圆手的胖丫头呢,这转身儿就抽条儿长这么高了,也俊喽,不是胖丫头喽”。惹得屋子里面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她又轻轻问道,“你娘,我也好久没见了,她…还好吧?“。
张瞬芳眼圈立马红了,她垂下头,低声回到,“我娘…没了,太太,昨儿是她头七“。说完用另一只手去擦眼泪。
“哦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快快坐下,别急,慢慢与我说“。一面拉着张瞬芳坐下,一面让下人上茶。
“我爹出事儿后我娘身体…就不…行了,只是挂念着…挂念着我还没嫁人,硬是…硬是撑了几年…她走之前交代过,族里长辈无德,跟着他们我定然是落不着好的,要趁早离家寻找活路,我本来打算等料理完我娘的事儿再走,没成想我那族伯急着要把我嫁给50多岁的老头子当妾,我娘才刚下地他就和那周家管事儿的在商讨卖价儿了,我迫不得已没等我娘过了头七就逃了出来。“
这凄惨的故事一时听得人心情沉重,屋子里面的人都面色凝重。突然,张瞬芳站起来,冲傅太太跪下,把人都吓了一跳。
“太太,我原本还能投奔此地的表姑奶奶,可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我是不敢再和张家有瓜葛的,怕他们再把我逮回去发卖了,本来我打算在冰城找个短暂的活计,挣了路费再往远着走,可是这儿我又人生地不熟的,找活都不知道要去哪儿,就连那旅馆看我这样子都不让住,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今儿才厚着脸皮来求您了。我只求有个活干,能挣口饭吃,暂时有个安身的地儿,求您了,太太 “。说完,她给对方磕了一个头。
本来张瞬芳这么冷不丁来一下,傅太太还有点不高兴,商人向来办事清讲究徐徐图之,这突然下跪求人,有种给人上猛药逼着人就范的感觉。但是一来看人家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到底没经过什么事儿,办事不那么妥帖是情有可原的,再听人家计划的来龙去脉,不是随随便便的打扰,更不打算凭白打秋风,是想自力更生的,于是她那口气也就消了。
“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女儿膝下也镶银,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人下跪的,快起来“。说着示意下人把张瞬芳扶起来。
等人重新落座了,她又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你不打算在冰城久留,那可是想好了要去哪儿了?“
“还没想好,总之离张家的地界儿越远越好“。
“那你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不怕吗?“
“太太,如今的地步,已经由不得我怕不怕了“。
“那到是…“
“行吧,先安生在这住几天,等我给你打听一下。话说,在外边儿折腾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吧,先去吃饭吧,吃饱了再好好睡一觉,别的事情回头再说。”傅太太干脆利落把后续都安排好了,张瞬芳也不扭捏,道了谢跟着下人去吃饭了。
在傅家腆着脸呆了5天,张瞬芳没觉得无聊,就是有点对前路未知的不安,导致和傅姑娘玩闹也总是三心二意。傅姑娘平日里眼光高了去了,很是看不上周边那些个林黛玉似的小姐们,如今见了个有勇有谋敢千里逃婚反抗族老的,自然很是喜欢,一天到晚缠着张瞬芳要她讲她是如何智斗族中一群长辈逃出升天的,一遍又一遍,讲得张瞬芳口头起茧子了,她也听不腻,还觉得张巧巧这个名字配不上这么荡气回肠的故事,硬是给她取了个“瞬芳”的名儿,道这名字意思如花朵开放瞬间透出的芳香,充满着生命力的热烈,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个女子勇敢大胆,正好配这故事的女主角,她还任性的要求对方,以后如果讲这个故事,一定要用这个名字,张瞬芳自是依了她。
后来,等她真的离开傅家远行到异地的时候,为了真正摆脱过去,别人问起,她一概用的这个名字,最后张瞬芳在那一片儿成了她的大名,后来新办的身份证也是这个名字,张巧巧倒是淹没在历史中,没几个人知道了。
说到张瞬芳在傅家快呆不下去的时候,傅太太终于带来了她想要的消息,这活计一共有3个,一个是去傅太太娘家的园子里面当杂工,就挑水剪枝除草,包吃包住,一个月另有20块大洋,随时能走,看这待遇张瞬芳估计是傅太太特地安排的,这么好的事还轮得到她个外人,早被得知消息的内部人定了;还有一个是去傅太太手帕交的家里当扫洒丫头,也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也是20块大洋;还有一个不在冰城,在齐城,那有傅家茶铺的分号,正好缺个干杂活的婆子,如果张瞬芳愿意,可以让她顶上,过两天随进货回程的李掌柜们一块走,这一个月也是20大洋,包吃包住。张瞬芳是很聪明的人,从傅太太安排的这些活计能看出人家的良苦用心,她本就不适合经常露面,又不打算在冰城久呆,内院里边儿贴身机要的活计就不适合她了,还有涉及人多事杂的场合例如厨房帮厨也不适合她这种情况,呆的时间短,又是新人,出了事就是最好的背锅的,看来看去就后院园子帮工和洒扫的活计最合适,掺和不上什么事情,活也轻松,随时走人也没限制。
另说最后一项活计,就更是为她考虑长远了,齐城在西,丹城在东,两地儿隔了几千里,谅那张家人也难找到那边去,加之张瞬芳又是在自家地盘上干活,没有旁人敢欺负她,这样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