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为凶邪的老村长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了。
它像野兽一样翻滚,把狄春和他的臂刀狠狠甩摆出去,一人一刀先后重重撞击在远处的山石上。
狄春无力地挣了挣,然后晕了过去。
凤宁的身体也像荡秋千一样抛向半空,她死死攥着刀柄,硬是把自己拽了回来,手脚并用地糊在这只凶邪背后。
事已至此,再没有任何侥幸,唯有你死我活。
凤宁感觉自己就像骑着一头狂□□闯的野牛,它轰隆隆暴走,所经之处山石被撞得粉碎,树木整排嘎吱断裂,地面被撞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她的身体胡乱地拍击在树木和山岩上,砰砰闷响,仿佛内脏都要吐出来。破碎的树枝和飞扬的尘土刮得皮肤生疼,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是火辣辣。
凤宁被激得凶性大发,“啊呜”一口咬住凶邪的后颈,任凭它如何疯狂摆头,就是牢牢粘住它不放。
它一时拿凤宁没辙,流着黑血的眼珠四下一扫,盯上了那些惊惶逃命的村民。
它轻易追上他们,镰爪一挥,收割一命。
村民伤亡惨重。
山间地面有脏污的积水,鲜血喷洒下去,融成一片黏腻浑浊的粉灰色。
这些污浊颜色不断从凶邪布满血丝的眼底晃过。
它杀得痛快,口中却不断发出痛苦的咆哮。
它不明白身体深处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何而来,它也不懂眼前闪过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究竟意味着什么。
树下绕膝的孩童、篾骨支楞的老摇扇、陆陆续续升起的炊烟、打谷场上经年的壳香……
它仰天长啸:“呜啊——”
浑身伤口在狂乱的撞击中不断崩裂,只听“咔”一声脆响,被狄春斩过的左膝再承受不住狂暴的冲击,生生被自身重量压断。
黑血淅沥洒过这片熟悉的土地。
老村长化身的凶邪不断发出悲鸣。
凤宁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的手臂沉得像是灌满了烧红的铁水,每吸一口气,从鼻腔到胸腔都像在吞针一样刺痛。
当这只凶邪仿若马失前蹄般翻倒时,凤宁再也抓握不住,身体“呼”一下飞过它的头顶,后背狠狠掼到了地上。
她摔了个七荤八素,脑袋嗡嗡直响,身体像是断成了好几截。
凤宁单身支撑着地面蹲起来,甩了甩沉重的脑袋。
“不痛!”
“凤宁还能打!”
她踉跄起身,扑向正在挣扎着准备跳起来的凶邪,摁住脑袋,把它狠狠往地上一掼!
“嘭!”
尘土飞扬。
她顺势拔出卡在它颈侧的刀,狠狠刺向它的咽喉。
“叮——”
它扬起左边镰爪抵住了刀锋。
它已是强弩之末,但仍然能够与她角力。
镰爪推拒着短刀,锋利泛光的爪尖一点点逼向凤宁的眼睛。
“咔、滋……”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钝钝响起。
双方都已接近脱力,只凭本能一股狠劲,进行最原始的生死搏杀。
刀尖和爪尖在极小的范围内来回移动。
每一寸前进或后退,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凤宁用余光看见,凶邪悄悄扬起了右边镰爪。
它已经没有太多余力,无法蓄力攻击,只能一点一点移动爪尖,缓缓刺向她的胳肢窝。
凤宁感到皮肤一阵发冷。
只要被它刺中,疼痛就会打破岌岌可危的平衡,让她瞬间失力——它的爪尖立刻就会刺进她的眼睛!
她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大幅颤抖,她发出最凶狠的低呜,拼尽全力把刀尖压下去。
“呲——”
刀尖触到它的脖颈了!
可是凤宁也用尽了全部力气,再不得寸进。
她眼睁睁看着凶邪另一只镰爪离她越来越近。肋骨处传来令人酸软的刺痛,她拼尽全力也快要握不住刀子了!
“啊呜!”凤宁发出愤怒的咆哮。
利爪刺入她的皮肉,鲜血开始喷涌。
就在这时!
丛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声应和。
“嗷呜——嗷——嗷——汪汪,汪汪!”
树影一分,一道道矫健的土黄身影飞跃而来。
“汪!汪汪!”
大狗们认不出已经彻底化为凶邪的老村长。
它们飞扑上来,叼住它青黑的四肢,用力甩摆撕扯!
凤宁周身的压力顿时大减!
“哇哦!”
她惊喜地望着这些自己从葬坑里刨出来的大黄狗。
毛茸茸的大脑袋在面前蹿动,它们呼哧呼哧吐着舌,噗噗喷着鼻水,争先恐后咬住凶邪,凶狠将它往后拖。
凤宁与凶邪之间脆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狗狗都不帮你!”凤宁得意忘形。
趁着大狗把凶邪四肢撕开时,凤宁蓄足全力,双手紧紧握住短刀,一刀剁了下去!
“呲——呲呲呲——”
这一次再无阻碍。
黑色污血喷溅而出,凶邪停止挣扎。
凤宁再一次感受到热腾腾的力量向她涌来,流经她虚弱疲惫的身躯,就像久旱的大地等来甘霖。
她浑身发懒,手指像是浸泡在温热柔软的泉水中。
耳畔爆发出一阵嘈杂嘶叫。
与上次击杀凶邪时不同,这一次,凤宁的脑海里多了一些破碎凌乱的声音和画面。
她看见老村长第一次击杀闯进村中的凶邪,面对村民狂热的崇拜,他悄悄藏起颤抖的双手。
她看见老村长在夜里辗转反侧,忧心自己堕落为晦,无法继续守护乡亲。
她看见老村长躺在死人堆里,听到一个被称为“亲王”的尊贵大人物说出一句改变他后续人生的话——“不堕凶邪的秘密?无他,吃人罢了。”
她看见老村长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