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新任务的凤宁根本按捺不住兴奋。
昆仑!夜人愁!
像她这样的年纪,心理活动过于丰富的时候,外在表现就是超多小动作。她东摸西蹭,毫不夸张地说,路过一只蚂蚁都要被她薅一把触须。
身后不远处,封无归恢复了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
他懒懒歪头,有气无力对狄春说:“狄兄弟,我有一个问题。”
狄春正色:“首座请讲,属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说,”封无归冲着活蹦乱跳的凤宁扬了扬下巴,一脸生无可恋,“曾经怀疑过她是夜人愁的我,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狄春震惊:“……”
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开始吐槽。
封无归叹气:“你都比她像,是吧。”
狄春苦笑:“……首座您可别笑话我了。我要有夜人愁的本事,还能是个解甲望?”
夜人愁,出身昆仑洲,一个作恶多端的江洋大盗。
此人所犯罪行不计其数,其中最令人发指的,当属贩人。他是赚得盆满钵溢,可是旁人却因他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简直是千刀万剐犹不解恨。
狄春说起夜人愁种种“事迹”时,凤宁便蹭在一旁,偷偷竖着耳朵听。一边听,一边朝着狄春扮鬼脸。
就会瞎说!
昆仑才不是这样。昆仑凤才不是这样。夜人愁才不是这样。
他们想对付昆仑,想灭昆仑凤,想杀夜人愁?
呵呵。
无所谓,她会出手。
*
荆城是一座旧城池。
城门很厚。
那些上了年纪的砖石一看就非常沉重,门洞光线昏暗,左右戒备森严。
城卫军都认识封无归,远远见到他回来,立刻站得笔直,端端正正向他行礼。
封无归一副左右逢源的样子,拍拍这个摸摸那个,真情实感把人家一顿好夸。
狄春悄悄掩口:“首座脸盲,其实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凤宁:“……”
穿过城门,城中景象如画卷一般在眼前铺开。
凤宁脑海里蹦出几个字:乱、挤、忙。
低矮简陋的房屋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街道很堵,物件贴着物件,人挨着人,叫卖的和赶路的挤攘在一处,每个人行色匆匆,焦躁忙碌。
一只黑瘦的小手拉住狄春的衣袖。
“三个钱……大哥,三个钱一次,要不?”
这是一个因为太瘦而显得脑袋特别大的女孩,她仰着脸,恳切地望着狄春。
“走开走开。”狄春忙不迭撇清关系,“我多正经一人!”
“大哥……明日就要缴月税了,还差好多钱实在凑不齐……”女孩哭得非常伤心,左右摇晃狄春的胳膊,“阿娘生病,被赶出城去就活不了啦……大哥就买一次吧!”
凤宁见不得别人哭,别人一哭她也想哭。
“行了行了,别掏啦!”狄春叹着气,从另一边衣兜里面钳出一只手。
藏在一旁的小贼明显和女孩是同伙,两个人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狄春没追。
“这世道,有什么办法。”狄春面露沧桑,“谁不想待在安全的城里呢,为了活命想尽一切办法又有什么错。底层的人,谁比谁容易!”
“哇!”凤宁感叹,“所以你放过偷你钱的人啦!”
狄春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狄春疲惫微笑:“主要是,我兜里也没有半个钱。”
凤宁:“……”
“你看这些人,”狄春示意周围,“辛勤忙碌一整年,除了填饱肚子,便是一门心思攒够留城的税钱,根本存不下半个子儿。但凡有点天灾人祸伤啊病啊的,就只能自生自灭了。就这样,也胜过许多人——更多的人连进城机会都没有,那才叫听天由命。”
凤宁心想,原来外面的人都这么可怜。
“不过。”狄春话风一转,轻轻嗤道,“即便这么难,很多人也还是更愿意苟且偷安。不然怎么不肯加入免税的城卫或者辟邪司?还不就是怕死、怕凶邪吗?”
凤宁趁机问:“普通人也行?不是要修士吗?”
她到现在还没搞懂他们的修行方式。
晋阶需要的净血精魄不是非常珍贵吗?
狄春道:“你忘啦?签下官方文书,立刻就可以领到解甲级别的精魄了。解甲级别的精魄并不难得,咱们辟邪司的仓库里都囤到发霉了。”
“……喔?”
原来不是所有的精魄都珍贵。
为什么呢?
狄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继续说道:“普通人步入解甲,有较大的风险直接堕为凶邪。那些人宁愿半死不活在城里混着,一方面是不敢冒这个险,另一方面城卫和辟邪司每天都要对抗凶邪,总有人死。大约他们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罢,总之,各有各的艰难,也无甚可说!”
他抬起头,深深望向天空。
湛蓝湛蓝的天,怎么就那么叫人压抑。
凤宁静静听完,不禁也叹了一口小大人的气。
她忧郁地望向周围,目光忽然顿住。
只见那位首座大人依旧意气风发,一张俊脸笑得像个会发光的太阳。
他单脚踩在一条翻起的长凳上,正在大声跟人家讨价还价。
“人家朱雀街的桂花酒都卖十个钱三斤,你竟敢收我三个钱一斤,黑不黑心啊!”
狄春:“……”
凤宁:“……”
赶紧走,假装不认识。
辟邪司位于城北。
往北走,凤宁发现行人渐渐少了,道路变成了青石板,建筑明显变得气派。
一队高头大马迎面而来,在辟邪司门口的石狮子旁边截住了凤宁三人。
队伍领头的是个中年人,一身精致衣裳,面白无须,神色倨傲。
他骑在披有红毯的大马上,居高临下用鼻孔看人,嗓音尖细,阴阳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