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的推测未错,凶手应在那两人之间。”
“两人?是哪两人?”
“是两人还是其中一人,我还需理一理。”黎慕白盯着罗纹笺上的莲花玉簪,并未听出赵曦澄话中另有所指,“殿下,能否告知我您昨晚为何未回王府?”
“你不是已推敲出来了?”赵曦澄凝视着案上那枚同心方胜。
“那个——”黎慕白抬首,顺着赵曦澄的视线,见案上正搁着那枚方胜。
她放下手中的罗纹笺,转而指了指那枚方胜,问道:“请问殿下,这方胜是您从何处得来的?”
赵曦澄见她掏出许久未用的赤玉彤管,又铺开一张新的罗纹笺,心口随即隐隐一激。
案子急迫,他敛起思绪,给她与自己倒了一盏热茶,把自己昨日在宫中的经历,捡要紧的说了起来。
黎慕白一面听,一面有的放矢记录着。
原来,昨日他入宫后未多久,正与几位大臣商议如何妥善处理和亲后续事宜,暂住宫中偏殿的赫连骁执意亲往钟萃轩看望他们的公主。
采筠采卉见赫连骁来了,抢出宫门,道出朝莲公主身亡一事,请赫连骁为她们做主。
当时,王赟因案子上的一些事,恰去了永和宫求见淑妃娘娘。
赫连骁听完采筠采卉的哭诉,认为凶手就是淑妃娘娘,要求即刻面圣。
朝莲公主身边一向只有采筠采卉贴身照顾。她身亡之际,采筠已出了钟萃轩前往偏殿奉命探病,采卉在屋内守着,期间只有淑妃娘娘进去过。
另外,淑妃娘娘进屋时,采卉并未在屋内,而是在门首。
圣上知晓此事后,派常福请走了赫连骁。
昨日晨起,皇后病势加重。是以,冀王赵明淳与高仪便一大早入宫侍疾。
赵明淳在击鞠比赛中受的伤比较重,在皇后服了药有所好转后,圣上便命他回府休息。
高仪虽是皇后的远房姨侄女,但自小就受皇后青睐,常出入宫中陪伴皇后。昨晚,赵明淳回府后,就是高仪留在皇后身边侍疾的。
淑妃娘娘既已涉嫌案子,不便打理钟萃轩诸事。而圣上身边的妃嫔本就少,皇后少不得强撑病体,料理后宫。
另外,暂住宫中偏殿的北夏和亲使团成员得知朝莲公主身亡后,誓要朝廷给他们一个交代。
赵曦澄身为和亲主使人,与北夏和亲使团斡旋许久。
最后,赫连骁同意暂时仍在偏殿住下。不过,倘若三天之内我朝找不出真凶,他们就要扶着朝莲公主灵柩启程归国。
黎慕白止住涂写,目光落在案边的同心方胜上。
丹辽一直对我朝边境虎视眈眈,真要让北夏和亲使团这般归国,只怕正中他们下怀。
而赵曦澄,果如他所言,昨夜被留宫中,除去处理和亲变故之外,再无其它?
那为何他要让王赟转交物件与传话于她呢?
“可殿下的那句‘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我总觉得另有所指。”黎慕白盯着赵曦澄眼睑下隐约透出的乌青,“撇开淑妃娘娘的嫌疑,殿下是不是亦被当成朝莲公主身亡一案的凶手了?”
赵曦澄早知她会推测出来,不以为怪。
昨日,他困在宫中,的确是因为他涉嫌朝莲公主身亡一案。
并且,还指出他的作案动机,即他欲借此案来铲除登太子之位的异己。
不过,这是父皇私下传言于他,他方知晓。
至于那指正他之人,父皇并未点出。
他托王赟转交物件与传话,实为提醒她护好自己。
后来,不知怎的,正在侍疾的七弟赵明淳得知了此事,还前去父皇面前替他分辩。
今晨能回府,他是奉了父皇秘旨的。
“此次,是你的推测有误。”赵曦澄侧开她的灼灼视线。他本想告知她的,但一想到在她心里,她助他,只是履行她的一个承诺而已,突然间不想向她提起了。
再者,他认为,此事她知道得愈少,将愈安全。
“不可能呀!”黎慕白眉头微拧,写下“伊人、水之湄”几字,“殿下,江山眉妩图最先出现的就是一女子立于水岸汀兰处,而江山眉妩图最近又现出一幅凶手图像——”
“我说错了就是错了!”赵曦澄冷声打断她的话,端起瓷盏呷了一口茶。
黎慕白见他不愿多说,以为事关机密,便也未再追问,复又低头写写画画起来。
“你刚说你已找到凶手的下毒手法了。”赵曦澄拿起那张绘有莲花玉簪的罗纹笺,“既然朝莲公主确是中了相思子之毒后身亡的,那三日之内破案,你可有把握?”
“三日足矣!关于凶手,我已有大概眉目。只是凶手的作案动机,我仍需佐证一下。”黎慕白停下涂写,看向赵曦澄,“请问殿下对淑妃娘娘的了解有多少?淑妃娘娘每次去钟萃轩,可否有不同于寻常的举止?”
“淑妃娘娘——”赵曦澄倏地抬眸,“凶手是她?”
“我不能十分确定,应不是她。”黎慕白摇首,“但案子肯定会牵涉上她,也许还会牵涉到兖王殿下。”
赵曦澄眼神一顿,沉吟不语,负手踱到窗畔的长案前。
昨日暴雨,今晨却是个晴好天气。日头尚早,却已灼亮得刺眼,照得长案上一盆青翠如云的文竹明明晰晰。往日里只觉模糊糊的一团绿碧,此际纤毫毕现,细一看,方觉那密密丛生的,竟是似针锋若麦芒的叶。
夏风,已携上迭迭暑意,隐隐迫人。
出宫前,父皇命他把案子凶手坐实为丹辽奸细,把淑妃摘出去。唯有如此,他的嫌疑才能彻底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