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叫我的名字!”庆阳暴喝,截断了卫昌的话。
一阵静默后,赵曦澄对黎慕白微微颔首。黎慕白亦轻轻点了点头,指着画中的野花野草:
“那日,我随殿下去公主府时,见到驸马您的鞋子与衣裳,不但有些湿,还沾了不少青绿草屑与淡紫红色碎花瓣。”黎慕白的视线移过赵曦澄,“我们凉王殿下已查了驸马爷三月初八那日的行程。那天,驸马爷到鸿胪寺点个卯后就离开了,再次回鸿胪寺时,公主府中下人恰好来鸿胪寺向您禀报长公主头疾发作的消息!”
赵曦澄呷了一口茶,道:
“三月初八,我已从鸿胪寺处取得证据,证明驸马确实借故离了鸿胪寺。”
卫昌张了两下嘴,却最终没发出声音。
“三月初八那日,我奉我们殿下之命送陈若林回陈家医馆,返府途中,恰好遇到大理寺卿王大人领队回衙门。”黎慕白用彤管在画上一面标记,一面道,“那天,大理寺在抓捕疯妇人时发现疯妇人尸首,王大人与大理寺参与案子的其他人等,鞋上也沾有不少草屑与这种淡紫红色碎花瓣。”
“这是何种花?”庆阳问道。
“这是刻叶紫堇。”黎慕白回道,“后来,凉王殿下奉圣命追查案件,我与他一起去过疯妇人尸首出现的地方。那是一处小河边,长满了刻叶紫堇。”
“刻叶紫堇,又名断肠草,性喜潮湿之地,常出现在河畔溪边处,于每年三四月开花,花色正是淡紫红色。”赵曦澄道。
“我公主府可没有种植过断肠草!”庆阳看着卫昌冷冷道。
黎慕白拿出凌心与疯妇人的验尸记录。
“凌心全身,只有脖颈处有一条一寸多宽的浅紫痕迹。痕迹延至后脑勺下方,在那里形成一个交叉的紫痕。由此可见,凌心是被他人缢死无疑。”
黎慕白指着凌心的面部,继续道:
“凌心的缢痕在喉下,舌尖并未挺出齿弓。当时,大理寺对此处就有疑问。仵作纪要有云,正常情况下,缢痕在喉下,舌尖是会挺出齿弓的。缢痕在喉上,舌尖才不挺出。”
“那这是为何?”庆阳问道。
“这是因为缢死凌心的物件比较特殊。”黎慕白用手比划着,“如果是用布帛这种比较宽的布条缢住脖子,两手同时发力且力气均匀的话,即使缢痕在喉下,舌尖也不会挺出齿弓的。”
庆阳的目光落在卫昌的双臂上。卫昌光华潋滟的衣袖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如平静的水面忽然皱起一圈波纹。
黎慕白又把赵曦澄搬出来:“关于此种现象,我们凉王殿下翻阅过大量死者被缢死的案宗,发现其中就有这种现象出现过。”她翻到疯妇人验尸记录一页,“而且,疯妇人脖颈上的缢痕,亦是如此。大理寺的验尸记录上写着——死者脖上有勒痕,勒痕在喉下,舌尖未挺出齿弓,勒痕宽约一寸,绕整个脖颈一周。”
她合上纸,看着卫昌道:
“可见,缢死凌心与疯妇人的手法一致。凶手臂力大,且双手力气相等。”
“驸马不但能徒手抓住疾驰的飞箭,还可双手同时发箭百步穿杨!”赵曦澄凉凉道,“双臂力量当真不小呢!”
“胡诌八扯,你们这是诟谇谣诼!”卫昌戟指怒目,转而面朝庆阳,神色顿哀凄,声音如一首痛彻心扉又情深不悔的关雎之曲,“庆阳,我与你夫妻近二十余载,我待你如何,待韶樱如何,难道你真的感知不到?我请你问一问府中任一人,便可得知我是不是真的掏心掏肺对你与韶樱!”
说着,他语调转悲转凉,双目渐渐蓄起一层水雾,眸光如网,牢牢罗住庆阳:
“我承认,我的确在你常喝的合欢花汤药里加了米囊花果实。对于此事,我很难过,亦十分痛恨这样的自己。我明知,我在你心里微不足道,但我终不悔遇上你,即使为你消得人憔悴。”
卫昌哽着声音:
“庆阳,你知道吗,我此生最开怀之日,就是你选了我为驸马那一日。让你染上头疾,是我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怕,怕你抛弃我。我只有这样做,你才会看到我的好,才不会嫌弃我低微的出身,才不会离开我。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守着你一起白头,才能一直有资格把金尊玉贵的你捧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