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客馆正厅里,赵曦澄正与王赟、赫连骁等笑谈着,一抬眼就瞥见黎慕白与江豫肩并肩走来。
树荫郁郁,翠华匝地。日光从茂密的碧叶间漏下来一些,跳跳跃跃洒在他们身上。
她的眉眼,似乎染上了水光,氤氲出一种往日里少见的温软。
两人并行着,时不时低语一两句。
赵曦澄方要起身,就见细封亚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拦下她。
江豫欲要隔开细封亚成与她,她却朝江豫淡笑颔首,似是在告诉他无妨,随后便与细封亚成离去。
赵曦澄见杜轩的身影在一旁,遂按捺下。
赫连骁亦看到了,见赵曦澄与王赟只看了看外面,并未言语,遂随意扯开了话题。
江豫走进正厅,与几人行礼。
闲谈过后,关固邀请一诸人等前往樊楼。
原来,北夏和亲使团不日将启程离京,鸿胪寺提前在樊楼设宴款待。
黎慕白与细封亚成过来时,见众人正出来,索性就在门外候着。
待赵曦澄等行至时,她敛衽一礼,然后找了个机会,悄悄与王赟递了一个眼色。
王赟知她有事,便有意无意地落后众人半步。
“姑娘的伤可好了?”前面人多,王赟只好装作两人不熟,客套寒暄。
“谢大人关心,已大好了。”黎慕白亦规规矩矩回话。
“前一向姑娘在紫宸殿上解开了和亲大案的真相,对大理寺襄助颇多,大理寺尚未及好生感谢姑娘。”
多日未见,王赟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眼,看她气色不错,方放下心来。
“今日,本官在此谢过姑娘。”王赟见已落后众人不少,压低声音问道,“与细封压成有关?”
“是!他想找大理寺要一个香囊,托我来求个情。”
······
筵席摆在樊楼的桃园,窗外桃叶如翠羽,桃子如红霞,室内陈设清雅,凉爽宜人。
一盘盘珍馐佳肴,雕蚶镂蛤,甘旨肥浓。
众人不禁食指大动,一时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赵曦澄素来有不吃重样食物之名,赫连骁等早已闻知,不以为怪,各自把酒言欢。
晏毕,赵曦澄与关固等其他鸿胪寺要员,把赫连骁等人一起送至鸿胪客馆。
随后,赵曦澄带着黎慕白回凉王府。
马车车厢里,杜轶早已布置好了二人的吃食。黎慕白正饥肠辘辘,见小几上摆着的几样菜都是她爱吃的,顾不上形象,抄起一双银箸大快朵颐。
赵曦澄长年用膳不规律,已是习惯了,慢里斯条用着膳。
一瞥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他持箸的手微微一顿,心道以后遇上此等情形,需调整下膳食安排方好。
食讫,黎慕白正准备收拾,赵曦澄却唤了杜轶进来。
杜轶很快整理完毕退出去了,赵曦澄便拿出一个朱漆描金桃瓣纹的匣子来。
黎慕白接过,匣子为方胜形状,微微一愣。
赵曦澄神色如常,示意她打开看看。
匣子甫一开启,她顿觉馥郁扑鼻,定睛一看,里面整齐码着一色的官窑粉青瓷盒。
是胭脂。
之前,她不方便出府时,曾拜托过赵曦澄,让他请赵姝儿制一些胭脂。
只是这盒子,为何会是方胜形的呢?
黎慕白掩下心底疑问,一面看一面赞叹。
“哇!这么多,没想到姝儿郡主竟这么快就制好了!”
“那日,我去端王府拜见王叔,姝儿与我提起想要来寻你。我告知她,你这里缺胭脂,她就立即忙开了。”赵曦澄淡淡道。
黎慕白登时明白过来,揣度着:赵姝儿应是认为制好胭脂,就可以来凉王府找她了。
赵姝儿在京城玩伴本就少,这一向她怕是闷坏了。
“改日,我定要亲自登门道谢去!”黎慕白苦笑着把匣子盖上放好,看向赵曦澄,正色道,“殿下,那细封亚成今日找我,居然是请我帮忙。”
“请你帮忙?”赵曦澄想起今日她与江豫肩并肩时的温软模样,眉尖一蹙。
“嗯!他问我,既然案情已大白,凶手又伏法了,能不能把一个绣了蝶恋花的香囊给他。我已把此事告知了王大人,他已允许了。”
“细封亚成为何要去找你要采荇的香囊?”赵曦澄把玩着系在腰间的一枚玉佩,状似漫不经心。
“殿下记性真好!那香囊确实是采荇的。他之所以找上我,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凶手是我找出来的,今天他还特地谢了我。”
“为何他单单要那个香囊?”
“殿下可还记得,细封压成曾说过,在他们北夏,一生只有一妻,没有妾。即使人不在了,此生亦只认她为妻。”
赵曦澄听出她语中的向往之意,倏地转首,望住了她。
日影透过湘妃竹帘,淡了下来,映在她面上,随着马车前行,如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欲要携她一道飞去方作罢。
他捏着玉佩的手一紧,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黎慕白擎帘一看,一个小孩蜷在道路中央,路过之人纷纷掩鼻,还有一些人则围着那小孩议论纷纷。
“殿下,我好像在人群里看到了赫连将军与朝莲公主。”黎慕白转首道。
赵曦澄走过去,把帘子掀开一些,看了一眼,“是他们!”
两人挨得很近,他的呼吸正好落在她面上,令她的脸不由一热。
黎慕白忙退开站起来,嗫嚅道:“殿下,我下去瞧瞧。”
“看他们装扮,似乎是不想被人识出。”赵曦澄扫了一眼乱糟糟的人群,撂下帘子,“无妨,先让杜轩杜轶去处理。”
黎慕白不明所以,但不好违拗,只得重又坐下。
鼎沸的人声,不断涌进车内。
“哎呀!真是臭死个人了!”
“这小丫头子莫不是滚到茅坑里去了?不然怎会如此臭!”
“看她也不像是掉到茅坑的样子,这么臭,长得又怪模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