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我!”赵曦澄一面绞住对方杀气腾腾的剑招,一面护着黎慕白往山道上靠。
他们的马正停在那里。
那黑衣人似乎知晓他们的想法,手中长剑一纵一横,白刃翻飞,点,挑,截,抹,刺,招招滴水不漏,步步咄咄逼人,唬得马亦不敢靠近。
此处林麓幽深,树木葳蕤,光线黯淡,地上积满枯枝落叶,十分利于伏击者藏身。
赵曦澄恐黑衣人另有伺机而动的帮手,又要防黎慕白被偷袭,是以,一时难以施展开完整的剑招,只能以守为主。
那黑衣人愈攻愈勇猛,招式愈来愈狠辣。
赵曦澄从容自若,以招应招,见招拆招,防守密不透风。
黎慕白被赵曦澄护在身后,思索着如何与赵曦澄安然脱身。
她只记起她与赵曦澄在山顶看日出,全然忘了他们是如何到了这林子,又是如何遇上这黑衣人的。
黑衣人一时无法取胜,便减了攻势,只缠斗。
赵曦澄见黑衣人如此,猜测黑衣人在拖延时间,等待帮手抵达。那么,这处林子当下应无埋伏。
只是,不知黑衣人的帮手会有多少个。
依当下形势而言,他必须在黑衣人的帮手抵达前解决掉黑衣人,然后带着黎慕白迅速离开此处。
赵曦澄剑气一凝,正准备放手一战,不虞黎慕白脚底一绊,人往后仰去。
一条手臂粗的大花蛇,自地上枯枝堆里蹿出,径直朝黎慕白咬去。
赵曦澄瞥见,神魂俱裂,忙从与黑衣人的打斗中抽回身,挥剑砍蛇。
黑衣人的剑,趁势探去,从后部刺进赵曦澄右肩。
黎慕白摔倒于地,几节大蛇的尸身一同砸落她身边。
赵曦澄持着剑的右手一抖,鲜血霎时浸透半个臂膀。
他强忍痛意,转身接招,终究迟了半分。
黑衣人飞快地抽回剑,改朝赵曦澄胸口刺去。
黎慕白来不及害怕,抓起两截蛇尸就往黑衣人面上掼,同时一个打挺,朝赵曦澄扑去。
亏得最近她日日跟着赵曦澄习剑,动作甚是敏捷,一下就把赵曦澄搡到一旁去了。
黑衣人剑势一偏,剑锋擦过黎慕白头顶,打散了她的发髻。
霎时,一头青丝,飞扬如瀑,晕着枝叶间漏下的点点光斑,衬得她仿若山间精灵。
黑衣人剑气一滞,剑刃在她头顶生生停了半瞬,眼底露出一点错愕。
赵曦澄已站稳身形,不顾肩伤,提剑就拼。
黑衣人被赵曦澄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步步后退,寻了个空子,倏地一跃,消失在树林深处。
黎慕白缓过一口气,来不及思索黑衣人的突然撤退,忙去瞧赵曦澄。
只见赵曦澄面色如霜,白得骇人。他的肩膀处,鲜血汩汩而出,顺着月白衣袖,沿着雪亮剑刃,滴在地上,触目惊心的红。
她的心陡沉,呼吸窒住,整个人如坠深渊。
她顾不上散乱的头发,奔去扶住他。
赵曦澄却抬起左手,把她紧紧拥入怀里,半靠在她身上。
黎慕白愣了一下,想推开,又怕牵动他的伤。
感受到他强劲的心跳后,她窒住的呼吸渐渐恢复,一颗心亦渐渐飞跳起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她轻轻挣脱他的手,把他半搀半架到一株大树下,“你坐着,我要好好查看。”
“好!”说完,赵曦澄持剑往地上戳去。
黎慕白明白他的用意,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大花蛇尸身,心中顿涌起一阵恶寒,指尖似乎传来冰冷黏腻。
她收回视线,禁不住撩起衣摆擦拭手掌。
又见他肩上血流不止,她去抢他手中的剑。
赵曦澄不肯,快速敲打一番,确认无蛇无虫后,又凝神细听一阵,方倚树而坐。
黎慕白剥开他的衣襟,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他肩上血糊糊一片,都快看不清伤口了。
黎慕白一抖一慌,强忍住颤意,凑上去细看。
伤口很深,几乎要贯穿整个肩膀。不过,所幸流出的血不发黑,无异常。
看来,那黑衣人的剑并未涂毒。
她稍稍安定,褪下他的半边衣衫,拿出箱笼里的水与金疮药。
扁壶的储水量不大,她只好先把伤口附近的血迹清洗干净,撒上金疮药,又翻出一件干净的衣,用剑割成条状。
然后,她用布条仔细包扎好他肩上的伤口。
忙完后,方见赵曦澄满头大汗。她知伤口定是牵得他极痛,但他忍了下来。
她敬佩地看着他,轻轻拭去他额角面上的汗。又见他身上的衣衫染了血,又是汗,不便再穿着,她从箱笼里翻出一套他常穿的里衣与外衣来。
赵曦澄背靠着树,双目轻阖,脸颊苍白,唇色发淡,手臂软绵绵垂着,像失血过多后的症状。
她心一揪,踌躇片刻,终是红着脸亲自帮他更换衣衫。
想起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他亦是肩部受伤,她撕下自己的中衣下摆,给他包扎伤口。
倘若无那场火灾,他们的第一见面,应是在洞房花烛夜。
或者,火灾发生后,她未遇上他,而是等到了王赟的归京。他们,也许就难再有交集。
命运的齿轮,终究以另一种方式,将他们两个啮合住了。
不知不觉中,他与她,竟已一同走过了近半载时光。
这半载里,他对她的相护相惜相救,她非铁石所做,岂能感知不到。
黎慕白心底酸胀,刚把他的里衣褪到一半,手蓦地被赵曦澄捉住。
她抬眸一看,赵曦澄已睁开眼,正目光灼灼凝视着她。
他的双颊,隐隐透红。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一惊,准备解开布条重新检查他的伤口,却见他身上露出的肌肤,亦隐隐泛粉。
赵曦澄别开头,沉哑着声音,“没有,我自己来,你去收拾收拾。此处不安全,我们须得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