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隽不看贴吧,那一日他去学校去得早。
刚进教室便听到有人在议论沈荼。
语气不算尊重。
谈隽认出那人是学校里有名的小混混,爱开黄.腔,课间动不动就在走廊围截经过的女生,或出言嘲讽,或出言调戏,在整个年级的风评都不算好。
那一日他嘴里对沈荼说着不干不净的话,指着手机里的照片问一班的学生沈荼是不是真的长那样。
用词极为下流。
谈隽将书包重重一放,眼皮半掀,看着站在教室前排笑容猥琐的人,在他再一次对沈荼品头论足的时候抡起拳头揍了上去。
那人冷不防被揍了一拳,直接撞到了教室门板上,本想发作,待看清是谁,便只敢捂着下巴装哑巴。
谈隽在外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教室里其他人被这一拳砸懵了,反应过来后都惊讶地看着他。
而他只是垂着眼,看脏东西一样盯着倒在地上的人,冷漠地叫他滚。
教室里鸦雀无声,谈隽拿起手机走出去。
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有人说沈荼在楼下跟人打起来了。
一班在最高层,他下楼后,只来得及见到沈荼向外飞奔而去的身影。
那一天,谈隽缺席了上午的课。
他跟在沈荼身后,紧张地看着她在如织的人流车流中穿梭。
跟随她的脚步,跑过光明大道,穿过锦屏巷口。
最后他跟丢了。
只能蹲守在他最后见过沈荼的那个路口。
而他与沈荼的最后一面,是他站在马路边,看见终点站为火车站的105路公交车窗里映出一张倔强的脸。
眼尾深红,鼻头红肿,是哭过的模样。
上身只有一件白色T恤,江中的校服不见了。
他试图去拨打沈荼的手机,结果显示已关机。
那时他还不知道沈荼是要回淮县。
他回到学校,拿了沈荼的书和笔记本,开始帮她记笔记。
像当初他们刚刚认识时她帮他记笔记一样。
惴惴不安一整天后。
他在老赵办公室里看见了沈荼的妈妈。
得知沈荼已经回到老家,以后都在老家上学。
沈荼的书桌是他帮忙收拾的,谈隽说不清那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觉得酸酸涩涩的。
还有一种怅然若失。
谈隽知道,现在不适合他逗留了。
沈荼跟她妈妈之间是有隔阂的,他感觉得到。
“好。”
他点头。
没有人希望被自己的同龄人看穿狼狈与窘迫。
谈隽回到了镇上的民宿,收拾好东西打算去车站,出发前在手机上打打删删许久,最后只留下一句话。
【南鱼:明天再见。】
……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沈荼刚从茶山上下来。
今天傍晚的天气阴沉,仿佛一场大雨即将倾盆来袭。
她提着茶篓匆匆往茶集赶,又在第一滴雨落下时回到了家。
柳柔已经走了,奶奶在檐下摆好了晚饭。
昏黄灯光下映出老人的银发,大黄懒洋洋地摇着尾巴。沈荼觉得眼角有些湿,兴许还是沾了些雨。
少时会因为骤然失怙痛不欲生,随着年月推移,反倒只能顾得上眼前人了。
“怎么在外面站着,都下雨了。”奶奶赶忙把沈荼拉回来,摸过她微湿的发顶。
“饿了吧,饭好了。”
沈荼将手里的茶篓放下,在饭桌边坐了下来。
饭桌上祖孙俩话都不多,今日沈荼妈妈回来,不免让两人再次想起伤心事。
沈荼在七年前还是一个有着完整家庭的孩子,那时候是三代同堂,虽然只是过年的时候才同堂。
七年前的春节,沈荼爸妈决定提前回来过年,爷爷开着小拖拉机去镇上接他们,刚接上往回走,迎面就撞上了一辆失控的大卡车。
三个人全都出了意外,只有沈荼妈妈活了下来。
看着慢条斯理吃着东西的奶奶,沈荼忍不住有些鼻酸。
已过耳顺之年的老太太,岁月终究没有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