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入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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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越萝本来睡得很熟,忽地叫灌入房中的寒风冷醒。
睡意朦胧间,她卷紧身上盖着的被褥,将自己裹成一条蝉蛹,不留一丝缝隙,可仍是被冷的牙关打颤。
两扇单薄的木窗被风拍打在窗柩,发出吱呀的声响,越萝迷迷糊糊判断,大抵是她睡前没将窗户关好。
她困倦的眼皮都掀不开,想叫丫鬟去关窗,“冬葵”的名字到了嘴边,已喊了一半,她蓦地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在荆家了。
没有丫鬟给她守夜。
越萝眼皮重的掀不开,不想起来,离开自己捂暖的被褥。她心中天人交战好一会儿,实在冷得受不了,才打算起身去关窗,然而思及在家中下暴雨那夜所见,越萝撩被褥的手一顿,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瞥向窗外。
没有血红的眼珠子盯着她。
很好。
越萝心中舒了口气,才敢将眼睛完全睁开。
她飞快撩起被褥下榻,鞋也没穿,直接快步跑到窗边,将正被风吹打得扑扇个不停的窗户合上。
夜风隔绝在外,她打了个哆嗦,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快步往榻边走。
冷死了冷死了。
涪陵江这边的夜晚怎么这么冷?
此时此刻,越萝无比怀念家中宽敞的拔步床,怀念自己房中的莲纹暖炉。
睡意在冷醒后散去,白日里积攒的疲累在夜里无限放大。
越萝坐在榻上,卷着被褥,后知后觉的想家。
想祖父。
还有冬葵、陈伯和宝珠他们。
然而越是想,她越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回不去了。
白日同祖父道别时刻意压下难过和不舍齐齐借着夜色涌上来,越萝鼻尖忽地一酸,连带着眼眶也有些微微的涩意。
她在荆家做大小姐十几年,在外人眼里一直都是骄纵跋扈的模样,下人们也从未见过她脆弱失态的样子。
可眼下没有人在,她心中那种难受的情绪,叫她忍不住想哭。
她正难受着,心想没人会看见,不然就放纵自己,大哭一场,然而眼泪刚滚出眼眶,砸下一滴落在被褥上,越萝乍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似乎外头经过许多人,这脚步声落在木板上,咚咚咚的,一路震到人心底。
“若是半夜里听见门外响起脚步声或是什么其他声响,不必理会。”
越萝忽然想起客栈老板娘说的话——
“有些客人是夜里启程出发的,弄出点动静,怕惊扰了三位,便提前同三位说一声。”
她的注意力叫这阵脚步声吸引走,心想,这动静还挺大。
若是那老板娘不提前告知他们一声,就这动静,她估计会以为是客栈大半夜被山匪洗劫了。
越萝揉了揉眼睛,被这一打岔,彻底没了睡意,打算开门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要在这半夜出发。
然而,她的手才触及门扉,还未拉开,旁边一只冷白清瘦的手忽地横过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屋内燃着的烛台也倏地熄灭了。
越萝被吓得瞪大了眼睛,使劲拍打这只手,想要挣脱开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贴着她耳边响起,她甚至能感受到声音的主人说话时的热气铺洒在她脸颊上。
“别动,也别出声。”
越萝猛地抬起眼睫,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入目先是少年凌厉漂亮、勾着脖颈喉结的下颌线,随后是他清隽冷冽的眉眼。
是祁朝玉。
越萝停下挣扎,用眼神控诉他——
你大半夜不睡,在我房间躲着,现在还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是想干什么!
少女明亮的眼睛因受到惊吓而瞪圆了,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长而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眨动间,一滴水珠砸落在他手背上。
祁朝玉没说话,依然捂着她的嘴,目光转向门外。
越萝忽而福至心灵,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是要她仔细听门外的动静。
越萝安静下来,紧张的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去听——
“唰啦唰啦。”
这声音听着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摩擦过地板,让听的人忍不住后背一凉。
屋内没有烛火,门外经过的黑影隐隐绰绰,只那门扉间的缝隙中露出一点微光,越萝目光往那缝隙处看过去。
视野里,只见一截铁环锁链捆着好几条断臂被人拽着拖过地板,留下鲜红的血迹,再一细看,那鲜红的血迹又很快消失了,眼前很快闪过一袭玉红色衣角。
越萝被眼前所见冲击得差点惊叫出声。
这这这……他们住的难道是家黑店吗?!
半夜抛尸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