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还埋在子里。 厚厚褥中许榴的体温烘着融融的暖意。 那只手渐渐地往上移,握住了许榴捏成拳头的手。 许榴:“!” 男人轻轻地低笑了一声,然后握住了他的手,用拇指一按,那只攥起来的手就不觉地松开了。 他的手掌比许榴要大上一圈,刚好可以青年的手完全包在掌中。 许榴觉得己现在一定是在做梦。 说不定我早就睡着了呢。 他想。 但是这个讨厌的男人光是握着他的手还不够,还要低头瞧着他睡着的脸。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许榴拼尽全力忍住了给他一拳的冲。 “榴榴,快点好起来吧。” 这个奇怪的男人在许榴耳边轻轻地叹息道。 许榴指尖再也没忍住,不觉地抖了抖。 男人却好像没察觉似的,只是捏着许榴修长雪白的手指细细地玩着。 真奇怪。 我是个什么娃娃吗? 许榴嘟嘟囔囔,但是奇异的没觉得抵触。 似乎从灵魂到身体上,都经习惯了男人对己的接近。 他捏着许榴的指尖,替他活按摩着躺了许久而生锈的关节。 许榴点恍然大悟。 难怪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连医生都夸他恢复能力快,不过醒来一儿就可以己下地了。 原来不是医学奇迹啊。 他想。 是人每天不间断地过来替他揉捏活腿脚,细心地照料他,像是照料一盆无盛放的花。 这个比喻也不赖。许榴眯起眼睛,反正过去的一年里,他不就是一盆植物吗? 说来也奇怪。 做了植物,做了猫狗,好像就没好好做过一回儿人。 许榴心说,难不成我命中是什么劫数注定了不能好好当人呢。 怪怪的。 许榴很想偷偷睁开眼睛看一眼这贼到底是方神圣,但是人这么力道适度地揉捏按摩着,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抵不住这海潮般汹涌而来的睡意。 许榴眼睫毛抖了抖,终于撑不住,真的睡着了。 这次做梦,又和以前很不一样。 他梦见己又成了那只流浪猫。 那只最开始的,己给己起名字的猫。 后来猫大哥不见了。 叫石榴的猫生怕大哥以后回来找不到他,他日复一日地在那棵对猫来说巨大无比的石榴树下等他。 等到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熟悉的黑猫再也没出现。 猫变成了大猫。 大猫还是乖乖地坐在石榴树下等他。 没大哥在,猫变得脏兮兮。 他不漂亮了,身上的毛因为时常架和翻垃圾桶变得油腻腻灰扑扑的。 猫成了别人看了就要捂鼻子逃走的猫。 猫还是坐在树下等他。 猫成了附近很名的猫。 人都知道只流浪猫最喜欢坐在树下等人。 应该是主人抛弃了。 路过的人和猫都在窃窃私语。 猫心想,我才不是流浪猫。 我大哥养的。 大约是那一年的冬天。 那天实在是太冷了。 街上一个人都没,连流浪猫都急着找地方避寒,缩在下水管道里不肯出来。 天上飘着雪,呼吸时吹出来的气都要结成了冰。 猫在剃秃了的石榴树下坐着。 冻得直喷嚏。 细的雪粒堆积在猫厚厚的皮毛里。 粉色的肉垫冻得站不住。 他只能用大尾巴垫在屁股下,好让己不冻在地上。 猫像是一座孩子用雪堆出来的雕塑了。 人撑着伞穿过风和雪,走到了猫的面前。 伞面挡住了飘摇的细雪,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阴影里。 快要冻成冰雕的猫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见了一张陌生的人类的脸。 猫从没见过这张脸。 但就算是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这应当也是张非常好看的脸。 他冻得太久了,胡子上都结了一层细细的冰碴。 猫突然掉了眼泪。 他经很努力听大哥的,就算是这么多年一只猫流浪也在很坚强地活着。 他经不是当年躲在纸箱子里瑟瑟发抖的猫了。 但是现在猫根本忍不住。 眼泪掉在地上,很快就冻住了。 猫的眼泪掉得很凶,止也止不住。 人类蹲下来,用手指抹掉了猫的眼泪。 他脏兮兮油腻腻的猫塞进了己厚重的羽绒服里。 他还是喜欢猫塞在己的肚子下面。 “不哭不哭。” 人类摸了摸猫的头。 猫在雪地里呆了太久,嗓子都冻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