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宁家村传出了个恐怖的谣言。
宁厌那个丧门星,他家后面的竹林里,半夜鬼火飘荡,有鬼在舞。
“是宁满女亲眼看见的!”
“别信!她一个酒鬼,肯定是喝多了眼花!”
“她说昨晚没喝酒,是去田里抓虾看见的,吓得她连虾篓都顾不得提就跑了。”
“她说穿的那件衣服她认得,是死佬回来了。”
“对,说宁厌他娘被熊咬死后,化作伥鬼来找替死鬼了!”
“可别!我家孙女还不到一岁,最怕小鬼来勾。”
“勾也不是勾你家的呀,肯定勾宁三她们家的。”
“对呀,她家大女儿的夫郎才生了一个女娃。那样我就放心了。”
“不过小娃娃,还是得穿红褂褂。”
田里忙活的村民交换着乡村诡事,越传越真,让谣言预定的受害者宁三娘听得是又气又怕。
气的是,村里人都看她家笑话,家里有小孩的都跑到她家门口喊一声:“伥鬼认准是这家,别到我家勾娃娃。”然后还得在她门前烧几张引路纸,可把她晦气得一天到晚拿扫帚赶人。
打完了外头烧纸的人,宁三娘又用扫帚抽她家新娶的二女婿:“叫你看着不准她们来,养狗都能撵人,偏养你没用!”
她抽打木头一样的女婿,也为发泄恐惧。想着万一丧门星他娘,也就是宁二娘真的做了伥鬼,会不会来她家作祟?
可自己一生行善积德,怎么看都是个问心无愧的好人,要寻仇也得去找宗族的那些老人们。
她们才坏透了。
白拿了自己三只鸡,一群吃鸡不吐骨头的老不死。
说不定,伥鬼也像人一样,柿子总挑软的捏。
宁三娘让大女婿带着孙女常瑞回爹家避避煞。大女婿小声说道,不如也把草生带回去。
草生是男孩,已有三岁,宁三娘摆手:“这么大的娃带回去,吃的用的哪样不麻烦?你家姐姐不说,姐夫肯定有怨气。”
宁三娘的话很得体,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一贯喜欢占便宜,巴不得全家人都能吃别家大米。
这回把草生留下,不过是想万一宁二娘真的要抓个娃娃回去才能解气,就抓草生吧,省得她总担心常瑞被伥鬼惦记。
大女婿带着常瑞走后,宁三娘心中不定,抓了一把陈年糙米和指甲缝大小的粗盐,悄悄走近宁厌的破屋。
她只敢远远地望着,看到宁厌在门口抓耳挠腮,跳来跳去,宛如一只猴子。
宁三娘大惊:老天爷!这丧门星怎么如此诡异,莫非是被鬼附身了!
赶忙一路撒米逃开,嘴里狂喊:小鬼退散。
宁三娘到了家,心脏噗噗,眼皮子也直跳。她如今撞了鬼,心头惊惧,只得提一只母鸡到仙婆那里筶神,求如何化解灾厄。
仙婆看来人是她,远远的就把门关上了。
这是仙婆求财的惯用伎俩,村里一大早就传开了,她知道这家出了大事,越不接待反而越惹人火急,银钱自会不心疼地砸。
宁三娘愣是打点了半吊钱,才被仙婆的夫郎放进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全是烧香纸钱的味道,闻起来晕乎又诡异。
一盏烛火突然亮起,宁三娘猛地吓一跳,却见到正襟危坐的仙婆。
她说明来意,仙婆让她将母鸡奉上。
仙婆先是杀鸡点血,在额头上用鸡血粘了三根鸡毛,又在发髻上插了三根香燃香引路。摇头晃脑嘴里叽里咕噜念叨好一会儿,突然身子一僵,发出一阵鸡叫。
这是请凤神上身了,宁三娘赶紧跪下。
凤神夹着嗓子,问:堂下所跪何人?所问何事?所求何果?
宁三娘赶紧自报姓名,将她二姐疑似化为伥鬼一事说了,求仙婆化解。
“我那二姐,她儿子是个丧门星,十里八乡都知道。就是他克死了他娘。我还贴了银子入殓了二姐,让她不至于暴死荒山无棺安身。”
宁三娘将自己捧成积福积德的大善人,凤神便开口指点,说那不是宁二娘化作的伥鬼,是水鬼要来找替死鬼了。
近来遭水灾,溺死的人几千上万。十个人来筶神,仙婆跟九个人都说水鬼作祟。
宁三娘一听,迅速转换思路,凤神说得太准了!
丧门星宁厌救了个快溺死的女人回来,水鬼出现在他家后面的竹林,肯定是想把那个女人带走。
这就不关自己家的事情了。宁三娘也不跪了,还准备把鸡提回去,入门费也得全部讨回来。
仙婆见状,赶紧提着嗓子大声道:“宁厌乃天煞孤星,煞气太强,水鬼奈他不得。为作报复,水鬼之后便会寻宁厌血脉相近的人下手。你家天天有人烧引路纸,水鬼已经认了路,早晚进你家。”
宁三娘当场吓住,脑中飞快闪现种种诡异。
宁厌跳河都没死,可不是水鬼拉他又没把他拉下去嘛!
还有刚才他那抓耳挠腮的样子,不正是水猴子上身吗?
宁三娘旋即又给凤神大娘娘跪下,掏出一小吊百文钱。哆嗦中细绳绷断,铜钱撒落一地。
她忙用手扫拢,却偷偷藏了几枚夹在指缝里,将剩下的钱奉在凤神脚边,求凤神一定要想办法把水鬼挡出去。
仙婆一看她如此紧张,人傻钱多,便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摇头道:“无解无解。天煞孤星乃绝煞,无法压胜。你每月拿一只母鸡,来这里请小凤神,可保你家宅平安。”
仙婆说的小凤神,就是泥捏出来的鸡俑。
巴掌大小,换宁三娘一只鸡。
宁三娘小心地把小凤神捧在手心,连连告谢。
又是一阵尖嗓鸡叫,凤神走了。仙婆一脸虚相地趴在桌上动弹不得,俨然法力耗尽。
宁三娘从仙婆处心惊胆战走出,看着外面正盛的日头,只觉心骨凉透。
该死的丧门星,都是他招来的祸水!
她自是不想每月破费,握紧了手中的小凤神,心中已有决断。
宁厌,不能留。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