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窗外的风铃响了起来,林婧转头望过去,看到两个中学生在咖啡厅对面的奶茶店里买奶茶,旁边是一家水果店,一个年轻女人在买水果。远处白云悠悠,青山如黛,真是一副好风景,林婧突然问道:“吴教授,除了成为教授,您的人生还有其他选择吗?”
学历和成就成为了他们侃侃而谈,居高临下地提供“建议”的工具,他们拥有数不清的成就,高贵的职业和声名显赫的家世。也许,他们从生来,就不知道普通人的人生。
他们天生眼界开扩,于是可以直接了当地说:你的家庭对你有所限制。但究林婧的整个求学生涯之中,她的家庭没有给她任何的限制,她可以再自己想要去外地读书的时候,去外地读书,因为成绩优异的她自然会得到国家的资助,她可以在想要留学的时候,申请公派。
她的家庭支持她的决定,助力她的学习。虽然她的父母没有接受过高等的教育,但她们没有给林婧拖后腿,他们没有如同吴娴舒那些教授那样的高瞻远瞩,但这并不是林婧的父母给了林婧限制,而是吴娴舒他们给了子孙增益。
如果一个人的成功,必须要迭代其他人的积累,那么他的成功是否公平呢?成功的人对失败之人的傲慢又真的合理吗?
望着陆知州母亲不悦的表情,林婧为自己曾经在这个人面前感到自惭形秽,感到羞耻这件事情而感到难过,时过境迁,林婧在长大,但眼前这个人依旧如从前那样傲慢。
而这个女人还在滔滔不绝:“还有,你上一段婚姻也过的不太好吧,学历水平相称的两个人是很难交流的。”
林婧觉得,吴娴舒今天之所以会说这么多,无非是她觉得,陆知州在追求林婧,而林婧并没有接受这件事情,让她感到难以接受,于是她想要用这些细枝末节打击道林婧,仅此而已。
水平相称,有另一个难听的说法:王八配绿豆。在他们的眼中,似乎总是得读书,成为博士,成为教授,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人生,一个没读多少书的人,一个学历不高的人,就得低人一等,这太可笑了,不是吗?
但林婧不是十几年前的林婧了,她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而不是在期望接受别人改造的少女了。她已经快三十二岁了,她一直活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但她也一直在向前走。
所以面对吴娴舒这样傲慢时,林婧莞尔:“那可能让您失望了,我的婚姻,没有您想象中那么不堪,因为我们在生活里聊不到量子力学,也聊不到二十四史。”
林婧的话让吴娴舒有些尴尬,但她没表现得很明显,时刻保持优雅,是一个优秀的知识分子的基本礼仪。他们这些人,可以在周末的时候,去打打高尔夫,送自己的孩子去学学网球,再不济,也得是游泳这样的优雅的运动。
有时候去室外打打篮球、踢踢足球也不错,但成为一名职业运动员,却并不是那种他们喜欢的职业,那只能是爱好,把那些汗流浃背的爱好带进知识的海洋里,是对知识一种亵渎。
他们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慢,真是让林婧觉得有些无言。
看着吴娴舒毫不在意的表情,林婧知道她并不相信林婧嘴里说得那些,于是林婧继续说道:“阿姨,我不会和陆知州在一起的,也不会去A大当教授。你也不用去否认我的上一段婚姻,季禾阳的确不是什么学者教授,他一读书就犯困,但我们相爱,所以才会结合在一起,现在不相爱了,所以分开了。”
吴娴舒还想说什么,林婧没给他这个机会:“我和陆知州不存在结婚的前提条件,我们并不相爱。而且,也不符合您给出的前提——我们并不匹配。”
“您说的话,我也听懂了,我得去国外进修一段时间,回来努力很多年,成为A大教授,换取一个能够和陆知州相匹配的身份,但我不想那样做。因为我不喜欢。“
看着一脸错愕的吴娴舒,林婧觉得她甚至有点可悲,她活在自己的圈子里太久了,她看不到其他人的生活,她绝不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她也不会去关心普通人如何生活。
林婧不会怪她,但林婧是个普通人,她还没完全丧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视野,她依旧有能够融入普通世界的可能性,而且,她渴望那个世界。
林婧笑了笑,不顾吴娴舒脸上已经有了裂缝的面孔,说道:“吴教授,我想我们之间的对话结束了。”
然后,林婧就拿起了包,离开了咖啡厅。
从咖啡店出来,林婧又回到了家里,给母亲准备了晚餐之后,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这其实是个家庭里常见的场景,但在林婧家里却并不常见,因为小时候,林婧只喜欢呆在书房里看书。
很显然,林婧和林伯诚在一起的时间越多,分给母亲的时间就会越少。
晚上的时候,林母早早地去睡了,林伯诚也在书房里看书,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个这样一个安静的状态。
林婧关了电视,回到卧室写了一会儿文章,最近她的确感到自己的文字开始鲜活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接近十点了,她想起家里厨房的垃圾还没扔,这种垃圾不能过夜,所以林婧只能再下楼扔一趟。
但一打开门,她就在门口看见一个蹲着的人影,声控灯应声而开,林婧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季禾阳。林婧突然打开门,季禾阳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只能呆呆地起身,不好意思地看着林婧。
林婧看到他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像是几天都没睡觉了,林婧没想到会突然在这里看到他,也一下子愣住了,距离她上一次见到季禾阳,应该已经很久了,她记不清楚具体的时间,这不是刻意地,实在没有时间。
但很早之前,林婧就强迫自己不要想到任何有关于季禾阳的任何事情,回忆很少出现,在对未来的建构中,林婧自然也会刻意地规避他。虽然她现在对未来实在并无建构。
“你怎么来了?”
林婧先开口,语气平淡,像是问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家门口一样,季禾阳自然也听出来了,刚刚眼里的光一扫而空,但他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有场友谊赛。”
林婧没再问下去,毕竟季禾阳这个回答听起来有点太可笑了,林婧可以很肯定地说,没有一场大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