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大姨妈的声音紧绷而高亢。隔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极度紧张。
旁边的林汉文听得一字不落。他眉头微皱，略显担忧地望向梁小玉。
小玉两条秀眉早拧到一起，神色还算平静。中气这么足，要出人命的一定不是大姨。
“别急！慢慢说！怎么啦？谁要出人命啦？您在哪儿呀？”
“是、是、李豫章。他在我们家吃饭，鱼刺卡了喉咙。都咳出血啦！吐的全是血水！怎、怎么办？！”
身后传来男人声嘶力竭的咳嗽，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没事儿！我……没事儿……咳咳咳！一、一会儿……咳咳咳！一会儿……咳咳咳！就好！
咳咳咳！她在加班……咳咳咳！别、别咳咳咳！咳咳咳!别叫……咳咳咳！叫她！”
李豫章咋跑到我家吃鱼去啦？！梁小玉努力压抑下心中的不快。
电话那头“咳咳咳！咳咳咳！”不绝于耳。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出对方的难受劲儿。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天！这动静儿！感觉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咳出来啦！不满很快被担忧替代。
“卡哪儿了？鱼刺能看到吗？能取出来吗？吃点儿菜叶子能吞下去不？”
“不是。我说给他看看在什么位置。他一直咳，咳得都直不起腰，喘不上气儿。还犯呕，像吃坏东西一样！
刚才！刚才还咳出血啦！咳了好多血！满嘴都是血！真的没法看呀！
怎么办呀？玉玉！快想想办法，别出什么危险呀！要不叫救护车吧！”
有一瞬间，只是很短的一瞬间，小玉闪过一个“联手苦肉计”的念头。毕竟，在她谈婚论嫁这件事儿上，她妈隔山打牛，着实给到自己这位亲姐无穷大压力。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一闪而过，不翼而飞。大姨电话里的语无伦次，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只通过声音就已准确诠释到位，如眼前亲见一般。这么高难度的情绪表达，可是装不出来的。
背景音咳嗽声好像小了一些。紧接着是大姨惊慌失措的叫喊，嗓音都变了调：“小李！小李！！你没事儿吧？！你别吓阿姨啊！”
这究竟扎的是鱼刺还是钢针？梁小玉又仿佛见到李豫章痛苦得无法起身，委顿在地的样子。心中一紧，当机立断要拨打120。
“大姨，我马上打120。我先挂电话，叫好救护车我给你打电话。”
梁小玉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早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林汉文也陪着她站了起来，并冲旁边准备上牛排的服务员挥手，示意他端着牛排退下。
120电话很快拨通，是个年轻的女声。对方的标准询问语还没说完，小玉就毅然打断对方。
“你好！有人吃鱼卡了鱼刺，扎得很深，一直在流血，已经呼吸不畅，需要120急救。地址是XXXXXXXXXXXX。我没在现场，但现场也有人在照看病人。她电话是XXX-XXXX-XXXXX。救护车多长时间能到？”
梁小玉一气呵成。
“你好，女士。你的地址是XXXXXXXXXX。”
对方先是平稳地重复地址，然后放缓语速，应该是在电脑系统里查询信息：“我们最近的救护车现在出勤赶过去需要20分钟时间左右，您……”
“没有更近的了？20分钟太久！”
“很抱歉，女士。没有更近的了。我们……”
梁小玉啥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又给大姨拨了过去。电话接通的瞬间，大姨还没说话，李豫章要命的咳嗽声先传了过来。
“大姨，救护车赶过去时间太久，我回去接你们时间也太久。你现在带着他出小区，直接路边拦出租车去朝阳医院。
只要有车停，你们就上。司机要说啥交班，方向不一样什么的，你给他两百块让他赶紧开车！
我现在也往医院去，你们要先到了就去挂急诊先看。”
“200块？！给这么多呀？！”
大姨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更紧张了。
小玉翻个白眼，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咬牙切齿。
“人命关天！”
大姨回过神，连连点头。
“哦！哦！好的！好的！我们马上打车去医院！哎呀！我想起来啦！小李是开车来的！他是给我送东西来的，他车在楼下！要不让他……”
小玉猛一转身，忍住怒气冲大姨低声咆哮：“咳成那样能开车吗？再不出发，您就找个白床单直接裹了送停尸房吧！”
梁小玉火冒三丈地挂断电话。她不是气大姨这节骨眼上拎不清。她是气她一直拎不清！
都说好了改天安排李豫章过来吃饭，干嘛这么迫不及待呀？
即使今天李豫章是临时路过送点儿福利上来，要留人吃晚饭铁定是大姨的主意！
说不定还备了夜宵和啤酒，打算留人家一直吃到深夜，正巧在家偶遇加班晚回的自己……
现在好啦！搞出血案要去医院，大家都能踏实地去医院相聚啦！
梁小玉气呼呼地转身，撞上林汉文一脸关心的样子。她回过神，自己刚跟这位新男朋友吃饭来着。
“我家里出点儿急事儿，我得去趟医院。我先走啦。”
梁小玉满眼歉意和遗憾。下道菜，阿拉斯加小牛该上了吧。
“我开车送你。”
梁小玉犹豫，正欲婉拒。对方抢先开了口。
“我送你到医院我就走。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走吧！”
林汉文拉着小玉的手大步出了餐厅。
林汉文的车飞驰电掣般驶向朝阳医院，好像卡了鱼刺急需救治的是车上的梁小玉。
梁小玉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她犹豫片刻，还是别扭地交代起事件的主角儿。
“……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家里长辈和我父母认识……他和我大姨也认识……他今天应该是给大姨送东西过去……大姨估计一看正好是饭点儿，好心邀请他吃饭来着……没想到发生这么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