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锋是把所有工作做完才离开队里的。
夜已深,天角边透出的白光朦朦胧胧,稀薄得如同他此刻被消耗殆尽的体力。街边的路灯像是年久失修,昏暗的光线跟随倒退的街景映照在程启锋疲惫的眼角,黑寂的瞳孔沉淀得能滴出墨来。
回家的路程已经开到了一半,程启锋却猛地踩了踩刹车,降下了车速。
通过了前方路口,下一路口他毫不犹豫地变换了车道。一个利落的调头后,一脚油门开去了后海的方向。
高强度工作了一天又一天,他当然很累,想昏头倒下去,更想一觉睡到昏天黑地直到自然醒,但他发现这几天每天迎接自己的不只是无力的倦怠感,更多的对沉寂和荒芜的惧怕。
没劲儿,提不起劲儿,心也空空的。
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个女人。尽管任性的她总是无数次让自己陷入束手无策的尴尬境地,他也根本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可内心对她日思夜想的牵挂犹然强烈到不可控制。
把车停稳在Shifter门口时,程启锋所有的困倦疲乏被热浪席卷,后海的夜晚永远热闹非凡。
阿ken正蹲在门口和同事一块儿抽烟,看见这辆熟悉的车他便迎了上来。
“今儿怎么来了?”阿ken瞄了一眼车内,确定只有程启锋一人之后,不解问道。
此时的阿ken满脸散淡,着装随意,外面披了件外套,里面工装的领口上少了领结,发型无规律地翘着,不如平时用发胶打理过那般规整精致。
“怎么,你这是准备下班了?”看着他不修边幅的模样,程启锋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好奇地反问起他。
“我这周都不当夜班,今晚接班的同事已经来了,本来是打算走了,”阿ken把手上的半支烟摁灭在垃圾桶里,“不过既然你来了那我就陪陪你呗。”
“行,那最好了。”
冬日的Shifter隔绝一切寒冷,踏入屋内的那刻,汹涌的热气从容不迫地沾湿鼻尖,程启锋抬手揉揉鼻子,走到了吧台的高脚凳前坐下。
他心里烦闷,点了根烟叼在唇边,单手托腮面朝着窗外。暖橘色灯光晕染在头顶,烟头忽明忽灭的火光,吞云吐雾的混沌,还有这个男人娴熟落拓的抽烟动作,都带着一股独有的潇洒和无法言说的落寞。
大半夜只身一人来这里,又是满脸的沉重,阿ken观察了他几秒,像是全然明白他的心情,无奈地摇摇头选择什么话也不问。
几分钟后,阿ken主动推了杯红蓝相间的饮料到程启锋跟前,杯中加了一块冰球,还泛着密密麻麻的小气泡,在玻璃杯里激起了小小的漩涡。
“你们最近有任务,你又是开着车来的,今晚就甭喝酒了。这就是杯纯饮料,里面加了苏打水。另外,看你整个人气压这么低,就调了杯色彩跳跃的给你,也算给你提提神儿。”
“提神儿?”程启锋有些疑虑,“晚上会失眠更严重么?”
“我说的单纯是指它的颜色,”阿ken无语地向上翻了个白眼,斜睨着他,“放心吧,这杯饮料跟酒一样,可以助眠。”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就容易失眠,失眠的人最怕孤独,人一孤独,就想找酒喝。但不能喝酒的时候,就得想方设法地寻一些助眠的东西。
这就是个死循环,惯会洞察人心的阿ken也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
程启锋点点头,喝下一口,嘴角淡淡一笑:“不得不说,你还是那么眼毒脑快。”
“嘿哟,我zi当你夸我了,真的。”阿ken一本正经地挑了挑眉。
今夜Shifter的氛围还是和惯常一样舒缓而放纵,店内循环播放着爵士和R&B风格的英文歌,上空是斑驳却温暖的灯光,周围充斥着浓情馥郁的酒香,以及高朋满座、流连忘返的常客。一间小酒馆好似一个树洞,三三两两的人群围聚在一起,在每一次举杯之间娓娓而谈,分享着各自的喜悦和忧愁,不浮夸也不烦扰。
这里既不像一个人的家里静得让人心悸,又不像其他重金属的慢摇夜场那样狂躁奢靡,还能和阿ken插科打诨地聊上几句。程启锋笑了笑,纵使因为现阶段有任务在身无法感受体魄分离的舒爽,但至少也让他原本紧绷着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出口。
“看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跟老张还没和好呢?”阿ken的神色明若观火,接着问道。
程启锋抬起的双眼毫无神采,他干涩苍白地一笑,没有回答。其实从他今晚的状态看来,阿ken也能猜到个大概。
“她这次回来,你俩还在分居?”
“嗯,如你所言。”
阿ken没好气地追问:“到底还因为啥?”
程启锋深吸一口烟,“没原因,就只是僵着。我没有去哄她,她也没想过给我一个台阶下。”
“我啊,水土不服,墙也不扶,就服你俩,”阿ken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威士忌,安逸地坐在了程启锋对面,“那你今天怎么想到突然来我这里?”
“不想回家,回去了也是一个人,太安静了心里也烦得很,而且...”程启锋内心挣扎着发出叹息,“我这两天一直都放心不下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
“她怎么了,为什么担心?”
程启锋谈起因由,把近两天来的大致情况都和阿ken简单说了一遍,还极为不满地提及了刚刚两人因为工作再次发生争吵,她直接摔门而出,自己独自离开。
阿ken抿嘴憋了憋笑,说道:“对她心里有气,又控制不住担心她,你这叫啥,犯贱知道吗?”
“看你,还是不是兄弟啊,我都这样了你还挤兑我。”程启锋欲哭无泪。
“既然这样,那也不难,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给她?”阿ken一边笑着,一边已经掏出了手机。
“你要跟她说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我不会提到你。在说话技巧这点上,我无师自通。”
“不了,还是算了,”程启锋拦下了阿ken欲拨出电话的手,“我也就是跟你这么随口一说。”
阿ken自是了解他,放下手机并未坚持,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