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房门被叩响。
负荆请罪的库洛洛?
这样想着,我的嘴角不由地上扬,随后又按下。我打开门,外头却是张和库洛洛截然不同的笑脸。侠客也愣了一瞬,很快挑眉调侃道:“你在等谁?”
我没回答,侧身让他进屋。
“怎么了?”
“没事。”他扫视一圈,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过来,“还在不高兴吗?不是因为三明治。”
我想了想,坐在床沿朝他伸出手。侠客借力站起来,掸掸裤子上的灰,坐到我身旁。
“所以呢?”我问他。
“不能带着情绪入睡呀。”侠客伸出一只手比划,循循善诱的样子,“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当然不是因为三明治。”我向后仰去,倒在床上。
也许他能明白,就像他明白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不管我有没有猜对,可以不生气吗?”
我翻身面向他,左手支起来撑着头。他仍盘着腿坐在床边,微微侧身,低头看我。
“行。”
“在想母亲?”
我对上他的目光,一时失语。放下手完全躺了下去。
“……嗯。”
他没立刻接话,轻轻把我披散下来的头发归到耳后。手指携住额前的一缕枯草,喃喃道:“确实烧着了……”
我接过那截头发,异化指尖,在中部一划,把离火太近被烧得卷曲的发梢割断了。
“这是什么技能?好有趣。”侠客的声调都上扬起来,大概是真的感兴趣。
“……家族遗传。”我信口雌黄,“我妈也这样。”
他抬了抬眉毛,眼神流转,似是不信。却没有追根究底,反而兀自笑起来。
“干嘛?”
“不郁郁寡欢就好。”侠客笑着说。
“你挺敏锐。”
侠客觉出我话中带刺,也不生气,脾气好得发怪。估计低着头的姿势难以维持,他挪了挪,倚着床头半躺着,双手交叠垫在脑后。
他说:“我有时候也会想到妈妈。”
我问:“那为什么不回家?”
“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只说:“……我妈不在家。”
他瞥了我一眼,明明笑着,湿漉漉的眼睛却像一汪幽潭:“我妈也不在。”
一阵沉默后,他先开口道:“……所以回去也没意思。”
他说的没错。母亲不在,因此揍敌客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爸呢?”我问。
“我和他走不到一块。”他回答得轻松。
“是,你说不想走他的路。”我念道,“他的路是什么路?”
侠客恐怕打定了主意有求必应,沉默半晌答道:“搞研究吧……我不想学那个。”
“这样嘛……”我盯着天花板发呆,“听起来还挺好玩的。”
侠客说:“出生就被规划好将来要做什么,就很无趣了。”
我转而望向他。没人回答他也没觉得尴尬,看着空气自顾自讲下去,“早上学理论,下午讲化学。到几岁要掌握哪些知识,几岁要完成哪些项目,接着去哪个研究所进修,为流星街做出什么贡献……如果把人生做成精妙的计划书,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他像是问我,又像在问自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喁喁:“……他每一步都走得精准漂亮,却连妻子都保护不了,这不是笑话?”
我问:“也许他尽力了呢?”
侠客的睫毛颤了颤,低垂眼睛看着我,像只乖巧软乎的毛绒玩具。
我继续道:“人总是有限的。想着自己就顾不上别人,有时候……甚至想着别人也全不了别人。你要怎么探知另一个人的渴望,目标,信念,人格呢?至多…只能感知到上一秒的她,怎么才能知道她这一刻没因为什么突然冒出的念头变了心思。哪怕整颗心都在她身上,也总会慢一秒吧。一秒的差距要用什么弥补?更何况,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我并不了解他父亲的故事,只是在想我的父亲。哪怕他想做的再多,强大如斯……
“‘一个人保护另一个人。’”我告诉侠客,“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人最多只能护住自己。”
良久,侠客回应道:“……也许。”
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却提出新的问题:“如果最多只能护住自己,为什么会有团队,家庭,社会,国家?”
“因为愿望是无限的。”我说。
无论是通天之塔,还是罪恶之都,吃下禁果的那刻人有了智慧,同时拥有了无限的展望。这恰恰是最悲哀的。
侠客却说:“这就很好。”
“为什么?”
“愿望是很好的东西。”侠客咧开嘴,“因为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朝那个方向努力。一个人完成不了,但有带着同样愿望的人前赴后继,幸运一点还能携手并进。这不是把有限的生命融为无限的一部分吗?”
“哪怕湮没在无限里?”
侠客的眼睛亮闪闪的:“如果人会死……不,人一定会死,那么身体也会腐烂,愿望却不会。如果成为愿望的一部分,就不会被湮没了,会永远存在。”
“那么,”我顿了顿,“这不就是你父亲在做的吗?”
侠客显然没想到话题能从外太空再度扯回来打脸,愣住了。但他很快调整好,语气像在撒娇耍赖:“可是我不想搞科研嘛,我和他不共享愿望,这根本不成立。”
我被他逗笑了。侠客维持了一会正经样,也破功,低笑着看向别处。
房间里没开灯,只从窗外透进来一点月光。这角度下,他好像三毛。
“过来。”我没忍住,轻声唤他。
侠客眼里露出少有的无措,但还是把脸凑过来。
好乖好乖呀。我伸手去揉他的耳朵,可惜和想象中不一样,不是毛茸茸的。体温却和三毛接近,比我的手略烫些。
“嗯?”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