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在快要踏进浴室时停下了脚步。这个不早不晚的点洗澡有点鲁莽,有一点众目昭彰。
那太好了。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心知肚明的事,难道他不说,矛盾就不存在吗?库洛洛藏了吗?他连被揍得灰头土脸的样子都不想藏。可话又说回来。
库洛洛知道,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出门。
他也许碰了她,但这几天的状态,这条短信,都说明他和他的处境并无不同。前情没意义,她没为此改变态度,库洛洛没成功。
但他可以。
比起一时宣泄,更重要的肯定是,完成这个约会。
说起来仅仅是两个字而已。
脑海里却浮现了设身处地的,仿佛近在眼前,十分具体真实的场景。她仰着脸,眼里清晰的是他,笑着说话的时候睫毛晃了两下,像蝶抖抖翅那样,撒下一点亮闪闪的煦光,飘到他的呼吸里。
“想你。”她说,甜腻地。
侠客按住了额头。片刻后,他冷静地走回房间换衣服。
……
伊洛丝说她已经到了。是的,比他还早。所以女孩子也不都会迟到吧。
餐厅门到包间的步行距离是五六十米。轻快地走需要半分钟左右,或是准确的19秒。侠客没想到自己体力差到能因为一个普通简单的晚餐约会走出紊乱的心跳。
他停下步子,呼吸,平静地掀开了隔帘。
早已准备好的满脸笑容来不及收回去,僵在脸上,刺得生疼。
无论怎样,不该是这样的画面。
她被一个人的手臂牢牢圈住,那人低头在她通红的耳梢上亲吻。隔间的热量,和两人黑白色调的衣服格格不入的红唇,眼角闪烁的红晕,她望来的局促一眼。在做什么,众目昭彰。
“侠客……”她唤。
倒像是他来得不巧。侠客哑口无言地看着她,袖下的手背凸起青筋。
‘你是怎么喊出口的?’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一副表情。
气息收敛到极致的黑发少年稍稍抬眸,余光扫过他,并没有半分惊讶。他垂着头颅缓缓地,像只傲慢的猫那样,一点点舐掉她侧颊滑下去的眼泪。
侠客认出了他,凭的是直觉。再过几秒才模糊地找回一点理智,把条条线索牵引成线,得到确定的答案。这顿晚餐的前菜是伊路米·揍敌客精心制作的恶意。
他一开始就没猜错,从那通电话,或许更早。他在宣示,她是他的造物。
转身就走。坐下吃饭。捅他一刀。侠客面前摆放了三个选择。
四目交汇,伊洛丝看着他的笑散尽,长睫遮蔽的碧绿色眼睛潋着一层晃动的水光,静悄悄凝着她。一丝丝不好形容的滞涩生出了刺,她跟着一疼,呼吸一顿。
侠客半垂下眼皮,任重力拉坠一道水痕。他把怒火压成一个唇边的薄笑,淡道:“你们继续。”
随着隔帘被放下,伊洛丝彻底松了一口气。如果侠客真的坐下吃饭,她会尴尬死。不掐了他的念头,伊路米不会罢休,一定会非常难看。
只是最后楚楚的一眼…实在……
伊路米拿起菜单,“你想吃什么?”
“吃你。”伊洛丝捉住勾着她的肩耷垂下来的手,十指相扣,恨恨道,“大口吃。”
“……”伊路米环视了一圈,侧过颈看她,“来都来了……”
他反手把人抓抱在怀里,让她背靠着自己,腿放在自己腿上,拿膝盖把她的双腿格开,一手环住她的腰,下颌蹭抵着她的肩窝。
另一只手把菜单立起来放到她眼前,“先点餐吧。”
“…………”
……
他们当晚就拿到了药液的样本。
伊洛丝在书桌前处理这两天堆积的公务,伊路米在床上看她的藏书。后来他是看得无聊了还是怎么的,时不时传来一点动静。
她听得真切,没过多久,他就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到她终于把事情做完了,又给库洛洛发了短信,补充一点信息和思路,再回头的时候。伊路米已经把整个衣柜清空了。
“我的乖。”伊洛丝把下巴搁在椅背上,歪着头无奈地看着坐在一堆衣服里的少年,“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置若罔闻地继续行动。
她这样趴着看了一会,看他在豆黄色的灯光下垂着头,拿起一件上衣抖了抖,两三下就叠成乖巧整洁的样子。再一点点把衣服分成不同颜色的堆,摞起来。看久了文件有点模糊的眼睛里,一小朵一小朵光圈绕着他飞舞。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其实可以……用念能力……
“你是怎么受得了的?”伊路米突然开口,“太乱了。”
伊洛丝在他旁边坐下,只觉得这姿势怎么都不得劲。于是从他臂下钻过去,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舒舒服服地像个树袋熊。
“你受不了就行了。”
他闇黑如渊的瞳孔,黑到没有一丝光能逃逸,渊下不知几千里的黑暗里,只有她自己。她抱住他的脑袋,吻着他的眼睛,“不要管啦……”
伊路米似乎真的不管了。从她的脖颈细细碎碎地一路吻到耳朵,微红的耳骨像初染熟色的嫩白花骨朵,他重重咬了一口。拿吻堵住她的惊呼,撑着地起身,把人拎走,“别弄乱了。”
“…………”
……
伊路米凭精准的生物钟按时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仍毫无疑问地熟睡着。随着他轻轻抽出胳膊的动作皱起眉,然后无意识地像想被抚摸的猫一样跟着蹭了上来。
他算了算时间,撩开她遮住脸的头发,端详了一会。看她被枕头挤压的脸肉嘟起来,把嘴唇挤得微张,唇角挂着银丝,滴答了一小片口水。不管什么角度都实在是难以直视的睡相。
所以他不看了。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眼不见为净。
结果人突然就醒了。眼睛还张不太开就已经能骂出声了,嘟囔着,“你烦死了…要睡……”
显然是反话。
伊路米捉住她想转走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