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手机确认了剩余时间，再次拨响电话。
按监察局的资料，当初一起揭杆的领头人还有三个，游走在各个区。一个放出系，两个存疑。厄莉很少露面，她的能力也许不适合战斗。遇见影响命脉的大事，趁机分裂还是四人齐聚，不好说。
数声 “嘟—”后，那边传来咔咔的气流声。
“我快到七区了。”伊洛丝说，“再让我听一次他们的声音。”
背景十分安静，女人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嗯……现在恐怕不行。让这几个小子保持清醒会有点棘手呢。再加上——”厄莉逐渐放轻了音量，本就低沉的嗓子听起来更惑人了。
她像耳语那样说：“你不是就在我面前吗？亲眼来见吧。”
伊洛丝的瞳孔蓦地放大又缩小。霍尔一时的震惊不亚于她。他确信隐茧没出任何问题。侠客皱着眉，直直望向那间二层小楼。
一阵忙音，厄莉挂断了电话。
伊洛丝稳定好呼吸，平缓地开口：“没事。他们三个有防备了，被制服的概率不高。如果有相关念能力，抓人的时候就该用，不必等到现在。小琪应该理解了我的暗示，让对方放松警惕才好找脱困机会。”
“‘变数’，留下。”她说，“那玻璃要掉不掉的，看得我心烦。”
霍尔目视前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知道了。”
侠客稍微放松了点，勾起唇转头看她：“还好，不是密闭空间。”
伊洛丝没立刻回答。
是，门窗都开着，起码进门不会有烟雾挡她视野。
她似乎打了个冷战。
低头不见抬头见，塞勒对她知根知底。至于旅团——她夺了普索的刀，企图让他被庞大的已知信息障目，反噬，就不能怪他对这把神武哪里锋利哪里薄弱了若指掌。
伊洛丝脑子里只罗列着一条条“不能”。从进入七区开始算，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天，她的时间却少，线索也少。如今莫名其妙暴露在人前，面对这个量身定做的陷阱，她的主动权实在少得可怜。
一种久违的痒意沿着伊洛丝的脊骨向上攀爬，蛰匿在头发根，颤抖着扩散开。
等不到伊洛丝的答案，霍尔其实已经烦透了，他轻轻咬着牙，还是不想看她。一片沉默里，他冷淡地挤出几个字：“别不当回事。”
侠客嘴角的弧度在她眼皮子底下冷了点。
伊洛丝微微一怔，敛睫短促地说：“嗯。”
霍尔眉宇间压着的阴云散去一点。热衷找刺激的伊洛丝怎么会是合格的同盟？他从副驾前储空间取出了什么，没好气地抬手翻腕向后递。
她的眼神落上去。一把通身银白的环刃，注了他的念，莹莹鸢尾色的光。尺寸不过比她手掌大些，没一点多余的点缀。刃面围了两道螺旋排列的凹槽，连接着极薄刀锋上剪刀状的细长开口。扫过一眼就嗅到恻恻寒气。
伊洛丝清楚这东西能造成多可怖的伤口。操控肢体太浪费气，不适合打群架。投掷型武器在她手里……能发挥成倍效果。
可对霍尔来说并不得心应手，他理当……
所以，这不是一时之选。伊洛丝接过，蹙着眉说：“谢谢。但是我——”
时运不济，她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是，你不想杀人。”霍尔总算转过头，嘴角含笑，脖颈的青筋倒是衬他，一下挣破了矜持，更像此人真实该有的样子。
他甚至一句比一句咄咄：“厄莉明确告诉你目的了，还是你探明具体埋伏着多少念能力者了？这种境地还在考虑怎么放水，你就嚣张到这个程度？这是他们的老巢，不是你老家。”
侠客一边听，一边盯着她眉头慢慢揪起的一小团，心里百感交集。能把关心说得这么难听也很不易吧。他想了想，开口道：“我们按你的计划走，只是多个防备手段，你带着就会记得时刻警觉啦。”
侠客停顿片刻，认真地说：“军火案成不成功都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如果你受伤，我会很自责很难过。”
伊洛丝不作声了，她把环刃套上右腕，轻轻叹了一口气。扫视过虎视眈眈的二人，她揉了揉眉心：“上上之策是劝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能动嘴尽量不动手。就算厄莉现在不恨塞勒，让她恨就行了。”
侠客沉默了会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缓缓说：“也许你太久没有出内区了。这里，拳头可能比道理管用些。我不是说你高看了他们的智谋，只不过……外区的大部分争端都直白朴实。原初之种作为不讲道理的个中翘楚，一场硬仗，很难避免。”
“……”伊洛丝轻轻眨了眨眼睛，“没事…大不了我边打边劝嘛，只要别一进门就给我来一下，都好说。他们已经发现我在这，虽然不清楚发现了多少，但要出其不意很难了。”
她看向侠客，“结界一撤，我会开圆，以最快的速度进去，注意我的手势。我的控制也遵循先来后到。如果真的打起来，我配合你当饵。”
然后转向霍尔，简洁明快地说：“等我信号。”
两人对她的临时作战计划没什么异议，总归比劝降合理。伊洛丝闭眼调整好呼吸，心率。她把手机丢在车内，平静地对上霍尔的眼神，稍稍抬指。
侠客还是低估了“最快的速度”，他的目光将将从惯性运动里还没开始回弹的车门上移到前挡风玻璃，伊洛丝已经在那了。好险没看漏。
一楼，两个人。
伊洛丝的嗅觉被潮湿腐气侵蚀，多少受点影响。屋里一层厚重的灰，呛得要命，采光极差。大厅没有家具，看痕迹是近期搬空的。房屋内部结构很眼熟，和从前在四区的住宅类似，通往二楼的是悬挂楼梯。仅有的窗是除大门外的唯一光源。正午的阳光被屋檐挡住大半，再穿过尘埃，没多少能投射在地面上。在昏暗里却足够亮了。
没有杂物，没有可以拿来当盾牌的杂鱼，从根本锁死了她的念能力。
几乎正对着她的一个男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狭长的眼睛明亮有神，眉毛稍抬了下，又云淡风轻地复原。衣着整洁，发型短而齐，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便是外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