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分开装呀。”她反应过来了,“这个不急,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他边编辑短信,边问。
“一个多月前,拍卖会。”她的声音恻恻地冷了点,“你记得吧。”
“……”霍尔在按键上游走的指头一僵,突如其来的翻旧账让他有点茫然,“怎么了。”
感受到显而易见的心虚,伊洛丝轻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会场是老师交给你布置的,你选了什么材料做展示盒?”
他这次回答得流利,“配合主题,是循环材料,生物岩。”
“果然。”她笑起来,音量稍提了一点,像清泉涌出,又慢慢恢复平稳,“你找找当时的记录,看看谁带走了什么。加上这碗面,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霍尔一肚子话被挤榨成扁扁的问题,他迟疑道,“你又在捣鼓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伊洛丝发出了吐舌头的怪声,非常无理,“你最好晚上想得睡不着觉。”
他唇畔的笑漾开,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吃人嘴短,我交文件,你交答案。”
她清脆地反驳,不以为意:“歪理,照这样说,我妨碍塞勒还是天理难容?”
“倒不至于‘天理难容’。”霍尔向后靠去了褐色皮质椅背,手肘撑着扶手,头微微地歪着,倚上手机,“但确实没什么良心。”
伊洛丝的眼中划过一丝寒光,“你有良心,你是他的双面间谍?”
霍尔的声音陡然一跃,“我就是对你太有良心。我就该——”
“就该欺负我?”
见他不说话,她又悠然道,“霍尔,对我的良心多多益善,我建议你保持买面的态度和我沟通。”
“我建议你不要予取予求。”他的语气严肃起来,“塞勒够好了,也没有好下场。我应该引以为鉴。”
伊洛丝颇为认真地回答他:“我觉得他有那么点喂食癖,我早就想说了。”
“………啊?”霍尔捏了捏眉心,声音像榨完汁的橙子皮,干涸里带点无力,“什么?”
她倒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我老家养了只狗狗,很帅,又乖。我总喜欢带东西给它吃,偶尔也帮饲养员喂。看它吃得香,我就好满足。”
“干嘛这样比喻自己?”霍尔觉得问题有点大。
伊洛丝轻轻揉了揉肚皮,好像真的把自己说饿了。她的嘴角弯起一个细小弧度,“把人比作自由小鸟可以,帅气小狗就不行?你是没见过我家三毛,真的很帅。在外人面前野,在家人面前萌。”
他一时没找出这个逻辑的漏洞,于是开始问别的,“你看到它满足快乐的样子,自己也感到满足快乐,这是共情能力好的表现。为什么要安一个奇奇怪怪的名词?”
她仰着头望着天花板上圆圆的顶灯,眨了眨眼睛,讲了下去,“我让它开心,是因为这能让我开心,原始动机是有瑕的。我和它共情,和它的食物共不了情,因此只是我愿意,不是共情能力好。我很自私。塞勒同样自私,所以谈不上什么好或不好。”
霍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有为了开心,不顾三毛的健康,把它喂成一只小猪吗?”
伊洛丝回答,“它不健康会难受,这样我就开心不起来了呀。”
“所以,你对它只是很普通的关爱。”他顿了顿,然后轻轻地解释,声音难得一见地温柔,“我们都希望自己的行为能带来某种形式的满足,用动机有没有瑕疵来辨别自私无私是不可能的。再者,第一次投喂三毛的时候,你就能预知它的回应会让你开心吗?那时候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知在想什么,久久不言。
霍尔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扶手。他轻笑出声,“有些事情,本身就没有逻辑。”
电话那头传来悠扬的门铃声。
伊洛丝起身,一边开灯下楼,一边回答他,“怎么没有?它赏心悦目让我喜欢。我照顾它,作为情绪价值的回报。由此产生的满足感是正反馈,形成了良性循环……”她接过食盒,对门外的人道谢,然后重又把电话贴回耳边,大步往回走,“哪里不能解释?”
霍尔闻言,缓缓道,“如果三毛不好看了,不帅,不威武了,如果它咬了你,不可爱了,你会怎么办?换一只来养?”
大厅的吊灯投下弧形光晕。
“不许你咒它。”
她把食盒放在餐桌上,无声地把食物组装好,执起筷子,“面很香,谢谢。我要吃饭了,再见。”
她挂断了电话。
……
克洛回家的时候,除了弄堂里被拒之门外的人,还远远看见客厅亮着灯。
听到开门声,趴在沙发上看书的伊洛丝像只灵巧的猫,坐起来,看过去,“爸爸,你回来啦。”
克洛没从她脸上发现什么低落的影子,心情晴朗一分,“在看什么?”
她两手抱着这本大部头给他展示,目光跟着他移动,眉毛稍稍垂下去,“《解梦指南》,很久以前买的。前两天做噩梦了就想起来翻一翻,结果这里边完全没有讲怎么解读梦境符号。”
“没有解读?”克洛在她身边坐下,看到注释中抽象化的线条插画,便向她询问,“这幅图很有趣,是什么含义?”
伊洛丝细致清晰地解释道,“是对时间概念的象征性表达。”她的指尖抚过不同的线条,“梦中的时间有可能跳跃、回溯或并行。”
她很清楚父亲实际没什么兴趣,于是抬头看他,单刀直入地说,“爸,关于疫情,我有一点新想法。”
克洛的目光从书上移开,专注地看向她。
伊洛丝却转折道,“但我还没有证据,我需要一份感染人员的名单。”
她挽住父亲的手臂,脑袋靠上去,“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午餐吧。”
“好。名单问你淮同叔叔要。”克洛应道,眼角一动——她把脸隐去了他视线外。他下意识垂下头,“怎么了?”
伊洛丝的身子宛若拉紧的弦忽然一松。她一顿,索性把脸蛋埋在他衣袖上了。
她说,沉默里溅出的音量越来越低,“你总是回来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