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云从长宁殿出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今夜的宫灯早早就被点亮,来来往往的婢女太监格外忙碌,手里各自捧着宴会所需的茶盏匆匆穿过御花园,来来往往,不曾断绝。
皇上大病初愈,为了庆祝特地在宫里设下家宴。
地点就设在后宫,除了后宫嫔妃只有皇室宗亲子女能够参加,办的很是简单,但也足够宫人们忙的。
柳依云从长宁殿出来后回了宫里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再出来时,她带了芷兰陪同参与,将佩兰留守合欢殿。
宫宴之上。
地上铺着一层华丽的金线绣纹红毯,堂下已有乐师在殿中弹奏,丝竹声声入耳,典雅高贵。慵懒又随性。
宫妃皇子先后入了席,直到皇帝来了,众人齐齐起身见礼。
唯有柳依云姗姗来迟,等到众人已经开了席,她才款款而来。
她打扮得很是清丽脱俗,稍稍欠身满含歉意向皇上告罪,皇上也只是挥挥手:“罢了,先入座吧。”
皇帝对于这位新晋的美人尚且存着新鲜感,一时半儿不会与她开罪。
柳依云便也是拿捏了这点。
她入了座,先扫了一眼对面席位上的皇室宗亲,皇子公主王爷宗亲都来了。
她一眼扫过去,目光精准落在最靠前的秦王白承渊那边。
以防旁人察觉她也只是落了一瞬,便移开了目光。
徐贵妃率先起身与齐王白明泰敬酒,母女二人多日未见,甚是想念,远远坐在各自对面,浅浅聊了几句面上话便没了下文。
看样子会私下回宫了再说。
柳依云全程不做言语,唯有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届时再随机应变。
她小酌了一口桌上的茶水,扫到对面时,发觉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精准定位到白承渊身后的小厮身上。
!!!
柳轻宁?!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两人隔着人潮,彼此相望一眼,柳轻宁收回目光,低头向白承渊说了什么后退出了宴会。
这宫里有人进出实属正常,没有人会察觉到一个下人。
她出了宫宴,将繁华热闹抛诸脑后。
夜间的风很冷,她脑子里的从未有过如此清新,像极了逃出皇宫的那一夜。
眼前的景色与几日前并无不同。
一样的冷。
她迎着风的方向,往外面走去。
“站住!”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接着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柳轻宁站住脚步却不转身,眼中已经泛起了热泪。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随后一只葱白玉手搭上她的肩膀,贴在耳边小声唤她:“轻宁,是你吗?”
柳轻宁强忍着将泪水憋了回去,她笑着转过身:“嘘!别这么叫我,被人听见了会有麻烦得。”
柳依云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发笑,轻声道:“好。”
夜晚风凉,但二人心中此时此刻是热的。
姐妹俩难得一见,却只能长话短说。
柳轻宁朝四方扫了一圈,远处看见芷兰背对着二人替她们把风,柳轻宁再三确认没人后抓住柳依云的胳膊,急忙道:“姐,跟我离开这里吧,这宫里很危险。”
柳依云也省去了多余的嘘寒问暖,不用问她也知道柳轻宁的用意,也不拐弯抹角。
她顺手拿下柳轻宁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并握在手里道:“我不走,这是我的决定。”
手握着手,柳依云掌心的温度传入指缝间,暖意紧紧包裹着她,传达着那人此时此刻的决心。
“可是,姐……”
“如果你想帮我,就告诉我你这一个月在宫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让我有个防备。”
“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了。”
“那就长话短说。”
柳轻宁点头答应,冥思苦想起来。
她初入宫中时,看谁都觉得是好人,兰昭仪,周采女,徐贵妃,林淑妃,她们都有自己的目的。
柳轻宁从前想着自己和她们终究没有利益纠葛,平日里可以做做朋友相互宽解深宫寂寞总是没问题的。
后来自从兰昭仪那档子事后,从前所有的善意与欢笑刹那间全部推翻。
最后只得出来一句结论:“你要小心周采女,徐贵妃,尤其是徐贵妃,她为了能够让齐王登基曾经试图利用我拉拢大哥。”
柳依云听到这话很显然并不意外。
她小声嘀咕道:“看来皇上并不属意齐王。”
听到这句话,柳轻宁满头雾水:“这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柳依云却陡然转移话题:“周采女是怎么回事?”
柳轻宁:“我以前因为她不得宠还挺同情她的,现在只觉得她应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前几天还跳河陷害我。”
周采女在深宫里大概就是过得最惨的那一类人,不得盛宠,身份卑微,只能寻找大树让自己过得稍微好一些。
白日里周采女的那些话又响起在柳依云耳边。
看来周采女博同情这招玩得还挺熟练。
“没了?”
柳轻宁:“嗯……我进宫以来就认识了这么两个,本来有三个,有一个已经死了。”
“死了?”
“嗯嗯嗯!”柳轻宁点头如捣蒜,手紧紧握住柳依云:“所以我说这里很危险,弄不好小命就不保了,要不你跟我走吧?”
兰昭仪死了,至今都没有个结果。
凶手是谁或许对于那些人来说都不重要,人命什么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权力,地位。
柳依云不做声,用沉默来应对柳轻宁的恳求。
柳轻宁自知劝不动她,只得放弃。
柳依云轻轻推了推柳轻宁:“快离开这里,回到秦王身边去,以后这边的事你也不要管了。”
“为什么?”
“好了,别问了。”
柳依云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