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知意安安稳稳地等着被送回房,却不想刚走了几步,江岐就停住了脚步,不待她发问,缘由便送上门来了。
“表哥,你回来了,这是……夫人?”孔甄甄收到下人来报,兴冲冲地奔到门口,刚唤了人,就看到江岐怀里尽管包裹得很严实,但从露出的绣鞋和揽着他的手也可以看出这是个女子,再想想会这般和她之前小产坐月子打扮的人,娇妍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夫人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是表哥去接回来了吗?不对,门房人来报时并未说这事,若有这事,他们定是不敢隐瞒的,那就是夫人自己回来了?那她做的事会不会……啧,知道又如何,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就算夫人真打算打杀了我,姨母和表哥也不会放任她的。
岑知意抬起遮面的被角,寻声望去,一蛾眉杏眼桃腮,着着湘妃色襦裙,挽着妇人髻环佩叮当的女子站在垂花门外,正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这边,身边的丫鬟似是因阻拦主子不及而害怕地缩在其身后。
垂花门里,还有一名随后赶来的女子。相貌虽不及前者明媚动人,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清秀的面容,青碧色的衣裙,简单又不失雅致的发饰,让她似那初春的柳梢般清新宜人。
这便是江岐的两位妾室,孔氏和宋氏。
孔氏是江岐母亲江孔氏娘家大哥的爱女。孔家除了江孔氏的父亲中过秀才外,膝下儿孙并无读书天赋,孔家大哥读了几年书,实在不成,转而做起了买卖,倒是做得有声有色的,也因此有了资助出嫁的妹子和娇宠女儿的资本,养得孔氏天真又心高,对着正头太太也敢叫板。却不想,凭着这层关系,她入门是妾,而非贵妾,就可看出江府里两位当家的谁是势弱的的那一方。
宋氏相比之下,却是比之聪明了不少,而这归功于她的坎坷身世和身后无人可依。
毕竟说是邻里邻居,江家有着考上功名的读书人,而宋家祖祖辈辈都只是地里刨食的,宋家自然是不敢多攀扯,再加上江岐读书常在府县,两人男女有别的避嫌,二者的青梅竹马之谊可想而知有多薄弱。
再看其家中生了五姊妹一幼弟,求子到疯魔的境况,就可看出家中对女儿的轻贱态度,而宋氏也确实如此,她家中行四,五岁时,家里得偿所愿有了后,自然是要举全家之力供养这唯一的独苗苗,为此五个姊妹是很吃了一番苦头,为了幼弟的日子能好过,宋家的几个姊妹被陆续换成彩礼光身嫁了出去。
轮到了宋氏时,心眼活泛的她,闻得风声,当即就借着救命之恩,哭求着卖身于江家为妾,并识趣地表明会好生地侍奉江家人。江父年岁已长,宋氏又不是什么绝色,自然没有收房的心思,就想到了家里已快及冠的江岐,想让其当通房,被江岐拒绝后,宋氏的处境其实是十分尴尬的。
江家的另外两个儿子又都是庶出的,因着没有读书天分,早早就和富乡村的村民一样去地里耕作了。有了江父的这番操作,没资没本的两人,对宋氏自然是避之不及了。而宋氏也不气馁,索性在江家当起了丫鬟,很是周到地照顾起了江家老小。在她的尽心尽力下,江家就算原先想着收留她,再出一份嫁妆让她嫁人,也说不出口了,再加上江岐高中了就送走家中颇有几分“糟糠之妻”意味的宋氏,怕是会被不知底细的人家攻讦,为此岑知意过门不久后,宋氏还是办了正规手续入门了。
成了妾室后,她也识趣地待在自己的厢房里,除了偶尔去给江孔氏请个安,平日里很是深居简出。等孔氏入门后,也是丝毫没有先入门就拿大的意思,处处捧着孔氏,直到后面怂恿着孔氏停了避子汤,还被发现在停药前怀了身孕,得,什么老实识趣都别说了,这可是个很有算法的主呢。
岑知意脑子里几息间,九曲十八弯地拐了好几拐,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地又盖回了自己的被盖头,“爷且暂先送我回房吧,有什么事,您稍后再议吧。”
她这小月子除了在岑府休息的那两日,都在奔波劳累,本来就亏了身子,万一因此变成了“林妹妹”,那她得郁闷死。至于那两个妾室,她是无所谓的,毕竟她们往后也只会是同住一府的关系而已。
江岐倒也不反驳,很快就越过这两人将岑知意送到了她的东厢房,说真的,从岑府的独居一员换成现在的一间厢房,岑知意是狠狠感受了一把世家与寒门子弟的底蕴参差。
得,啥都别说,就这共用的小花园和小住宅,她是受不了的。换,肯定得换!想想自己的豪气嫁妆,前不久还是升斗小民,为生计奔波的小员工岑知意膨胀了。
奔波了一早上,总算能躺在床上了,岑知意狠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床边还没离去的江岐。
“爷可是还有事?”逆光下,岑知意其实并未看清他的长相,只是觉得他的身型很是伟岸,往床边一站,她整个人都被完全罩住了。也是,作为入关建朝的大祈朝对武艺还是很看重的,朝廷里不管文武,拳脚功夫都是有的。
“……无事,夫人暂且安歇,那些个琐事我们稍后再议。”江岐眼波一动,却又想到什么按捺了下来,转身嘱咐岑知意的贴身丫鬟照看好她,就转身出去了。
岑知意挑了挑眉,大概猜到江岐神色异样的原因,原身向来是唤他夫君的,她叫不出口,跟着满心盈心来,他估计是以为她在表达不满。
以为就以为吧,岑知意无所谓地撇开这事,转而唤来盈心。
“我的嫁妆现下是你在管着的吧?外间的铺子是谁在管的呢?”
“夫人,嫁妆现下是奴婢在管的,外间的铺子是太太跟前兰嬷嬷的儿子金益在管的,金益是兰嬷嬷和金管家的长子,一直跟在金管家身边,本事是学得很扎实的,太太看他能力很不错,就分给您当外间管事了。“
“这般,那你等会帮我跑一趟吧,我要吩咐他一些事,你直接帮我跟他说下。满心,把我昨日写的那一沓纸给我。”
没了昨日的一腔鸡血,今日再来看她的财富宝典,岑知意就发现了很多问题,很多在现代唾手可得的东西,在古代是完全做不到的,像那些化学制品,完全不是她这个毕业多年的文科生能知道的。
翻翻看看一番后,岑知意筛出了几张能做得到的方子出来,让满心那笔墨纸砚在小榻上,听她念着誊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