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井底之蛙。”
冯逆之笑得谄媚,眯着眼睛,摇头晃脑道:“那是当然,我这个乡下来的没见识的野小子,哪里能比得上天下第一的魔宗宗主阿祛大人。”
阿祛很是受用,仰着头不屑道:“算你识相。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毫不客气地说,这里是蛊虫发源地。”
冯逆之挑眉,“你是说,郁汝癸也会用蛊?”
“他?他怎么学的会这个。”阿祛撇嘴,“当年我爹逼着我学武,早三更晚五更的,大冬天冷得伸不出手,还累死个人。我一哭就被我爹关在山上,一关山上我就跳崖。那时他被我爹拘在山上,还得负责看着我,后来他把我爹打趴下以后,就将我扔这里来了。”
阿祛抿唇,忽然有些伤感。声音隐隐不稳,好似要哭。“遗址里原本只有有婆婆在住的,养了一只黑猿,我从八岁起就住在那学医蛊……”
她抽了抽鼻子,不肯再说。
待天空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阿祛悄悄拽住了冯逆之的衣角。这是即将天亮的征兆,是黎明前最后的至暗时光。
当一切湮没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地方响起来。昆虫濒死挣扎,走兽蠢蠢欲动,鸟禽栖树望天,连风,都是呜咽。
静默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有人翻过天堑绝壁进来了!”
话音刚落,嗖嗖嗖地羽箭破空声传来,仿佛就在耳畔,万箭齐发般骇人。
冯逆之反手箍住阿祛的细腰点足攀到参天大树上,几个纵越便上了树梢。她极目四望,这才发现有一袭墨蓝色长衫的男子半跪在天堑巨石的缝隙中,两脚蹬在两侧,身负竹篓,篓中俱是小臂长的短箭,他张弓来射,一次五支,正对着军队埋伏的方位毫无差别地射击。
速度很快,这才造成了许多敌人在暗处放冷箭的错觉。
冯逆之将阿祛放在粗大的枝桠上坐着,笑着道:“抓紧了,可别掉下去。这里风景独好正适合看戏。”
阿祛想去拉她的手臂,但速度不够,慢了一步。她的身影咻忽间不见了,只留下笑言道:“这个人好有趣,我去看个仔细。”
“笨蛋!”阿祛悻悻地缩回手,不满道:“这么爱玩,早晚有失手的时候。”
高闻霁负手站在山外,山门不开,他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又等了一日,仍没有开门的迹象,他与谢长天商量,二人都意识到一线天里有重大变故。
可单凭着他二人,不说强行闯入了,便是闯了进去又如何?可以调动军队的权利被一分为二,高将军手里掌握着平日戍卫安全和化军为民的那部分,余下机动灵活,处理日常事务的那部分握在高闻邸手里。数量不多,千把余众,但都是从未农耕放下操练的精兵良将。
而他,虽各个屯粮兵甲要塞都是自己在管,可那些个行政类的差役们从未见过血,真刀真枪打起来,多半是溃不成军的。
高闻霁长叹口气。
于孤冷寒夜中,高闻霁望着千辛万苦筹措来的粮食,不由心灰意冷。父亲如此偏爱幼子,着实叫人心寒。今日籍借自己出门买粮之际将自己逐出一线天,不知是顾念情分,还是另有打算?
一壶热酒很快冷得入骨,他仰头喝了大口,而后狠狠掷在地上。碎片渣滓四溅,
“谢立,反乎可乎?”
谢长天眯着眼看那绝壁,山体如巨人持斧一刀斩下,连擅长攀爬的猿猴也要小心翼翼,一个不慎,怕是跌下山崖命丧于此。好在山河在变,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在山体内生根发芽破石而出,枝桠生出繁茂的一簇绿意。
说人力不可及,倒也没那么绝对。
“需要谢某做什么?”
高闻霁迎着风,轻声道:“助我回到一线天。”
回去做什么?没有兵力,一切都是空谈。但他不甘心,哪怕往昔父亲对待两个儿子的不公平历历在目,他也依旧不能相信父亲会如此狠绝。
他仍记得父亲说过的话,厚德待人,不以斧戟。不忘恩耻,重诺千金。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怎会叫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
他用命来赌。
谢长天眼界高广,自然是知道仅他二人回去改变不了什么,现下需要借助外力的话,还尚有一丝可能!可现下世道乱了,街道上的水干了,处处是水印,却空无一人。他们买粮时曾一夜飞驰两个州府,八个县郡,路上的尸体比活人多,野狗成群,各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珠子看人,那种眼神,比狼更可怕。
听说这次灾害比往年都更严重些,朝廷十分重视,不仅派了钦差大臣,还将那不成气候的太子一并打发来了。说是赈灾不利的话,就要废太子。
即便如此,他们一路回来看到的,还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惨状。但也有令人振奋的情形,有不少十人左右的队伍扛着一面红底黄巾大旗活跃其中。有支锅布粥的,有猎杀恶犬的,还有些摆个条案悬壶治病的。虽做的事情不一样,但都同样分文不取!
不少安定下来的村落甚至开了祠堂供奉起红巾社的总舵主牌位,三九烧香,二四斋戒,端的是虔诚和依赖。
这个大蓟先生,绝不是池中凡物!
谢长天看得脊背生寒,大蓟先生要的是民心所向,可寻常人,要什么黎民百姓的拥戴?大蓟先生的目的他甚至不敢深想,南魏乱了这么多年,北朝是否也如危卵?
两人在黑夜里坐着,面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柴火,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沉默许久,高闻霁忽道:“若能得大蓟先生相助,恐能成事。”
他的粮,是从红巾社手中买的。原先谈好的那些商贾有关门闭市,有囤货居奇,有居安思危,但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售出。但红巾社不同,他们听闻此事后居然主动找上门来,又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他们。甚至,银两不够还赊了账。
高闻霁与谢长天同时想起了那个手持红日令,卖粮的分舵主——韦杭。
不同于谢长天的惊讶,高闻霁更多的是兴奋与欣赏。能坐到红巾社分舵主的位置,言谈举止间端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沉稳。他不通晓武艺,却敢独自一人深夜会谈财帛之事,不知究竟是空有一身胆,还是成竹在胸他们不会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