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回来了。”
河面上有人撑着一叶小舟,破水而来,在月光下搅起“哗啦啦”的水声。
金絮正在纠结“杀系统”还是“杀自己”,她猛地站起来,若无其事般朝少年笑道:“慕长玉,哪来的小船?”
不会是你顺手拿的吧?
少年读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停在岸边道:“你不是不让我偷吗?”
慕长玉想起了从前,那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除了给他一串糖葫芦,还给过他回头的机会。
记忆里的雪一片素白。
过完年节,七岁的小乞丐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他不敢用术法,只能为了生存放弃底线,去偷去抢。
他盯上了一户富贵人家,趁着主人举办春日宴,大邀宾客,他混了进去,什么都偷点。
那时他藏在黑夜里,没有羞耻心,满载而归后准备翻墙而出,却和杏树底下,提着灯笼的小姑娘撞了个正着。
慕长玉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以至于许多年以后,他分明从淤泥里爬了起来,还是看她如天边的云絮。
而她见过低进尘埃里的他。
没有嫌弃,没有说教,更没有喊人来,她解下自己的兔子钱袋,和灯笼一起递给他:“你走吧。”
“以后别这样了。”
慕长玉一把抓住,头也不回地跑了,他其实是有自尊心的,尤其是在她面前。
后来,他听说,那户人家失窃的财物,被金家大小姐补了回去。
这样,他拿在手里的那些金银,就不是脏物,而是她自愿赠予他的。
她似乎在说:你这么做,肯定是没有其他路可走了,那我给你一条路吧。
自那以后,他没再偷过。
靠着她给的银两度日,等来了师父照月白,却走向了另一个深渊,不提也罢。
慕长玉回过神,朝她伸出手道:“大小姐,上船了。”
他微弯唇角,眸光潋滟。
那一瞬,明月与星辰高悬,青山和流水不朽,少年的笑容永不褪色。
金絮垂眼,心绪乱了乱,她知道,她再也忘不了这样的风景。
眼前是一只深色的乌篷船,金絮弯腰坐进船身里,矮几上有盏渔民的风灯,还沏好了一壶热茶。
慕长玉在船头撑蒿,他似乎又长高了些,垂到腰际的乌黑长发轻轻晃动,让她心绪不宁。
阿银跳起来,趴到他肩头,小爪子挠了挠,黏人的不行。
金絮问他:“慕长玉,我们去哪里?”
少年回眸:“西北,魔域。”
自十年前那场对半妖一族的屠戮开始,魔修和正道修士之间就竖起了一道屏障,以连绵雪山为界,与世隔绝。
魔域安居一隅,魔修也很少出现,等去了那里,总好过被正道修士当狗追。
“大小姐,你不是讨厌被狗追吗?”慕长玉笑道:“所以你才想提升修为,对吧。”
金絮没有反驳,只道:“魔域的结界特殊,正道修士去了都是一个死字,你觉得我能去吗?”
她自己觉得不太能。
慕长玉道:“不是还有我吗?”他有一半的魔修血统,怎么去不得。
金絮摸了摸额心的凤髓花印记,这破炉鼎体质,除了躲起来,否则永无宁日。
清风微凉,她叹息一声:“慕长玉,要是你觉得累了,随时可以把我丢下。”
少年摇摇头:“你想都别想。”
丢了他还得捡,多费劲啊。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船怎么来的?”他刻意转移话题。
金絮猜测道:“买的?”
慕长玉轻笑:“你不是让我少花钱吗?”
金絮:“……”
她都不知道自己给他定了这么多规矩,更不知道他竟然听进去了。
“那就是帮人家干活,换来的?”她问。
“差不多吧。”少年微垂长睫,为了弄到这只船,他可是炸了半天的鱼。
那些渔民要他帮忙抓鱼,也没说要活的还是死的,他嫌麻烦,直接用符箓开炸,一池塘端了。
很快,到处都是翻着白肚皮的鱼。
“他们应该挺满意的。”慕长玉翘了翘唇角:“毕竟我只用半天,就干完他们七天的活。”
“他们还不用杀鱼了。”
金絮:“……”你阎王爷啊。
“对了,矮几底下有晒干的鱼片,他们送我的,你尝尝?”
金絮伸手翻了翻,找到用油纸包着的许多鱼片和小鱼干,她朝阿银招招手:“逆子,过来吃点。”
又问慕长玉:“你要吃哪个?”
少年打了个哈欠,懒散道:“你们先吃,我不挑的。”
*
夜深,乌篷船停在水中央。
一轮清月照进来,金絮有些睡不着,她也很想回到现实,但不选攻略的原因是——
爱和喜欢容不得算计。
带着目的去获得反派的爱,这一行为本身就不纯粹,她不可能毫无负担地去做这件事。
并且那个人还是慕长玉。
他都那么倒霉了,美强惨buff叠满,她不想再欺负他。
但系统跟个催命符似的,一直在她脑海里念经,要她执行刺杀。
金絮一咬牙,拔下白玉簪,弯腰走出船身,那少年躺在床头,修长的腿随意屈起,手枕在颈后,似乎是睡着了。
水声静谧,银月清辉洒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少年清隽凌厉的五官变得柔和,他的眼角和唇角都是上扬的,却透着股倔强。
初见时,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可天底下没有比慕长玉更好说话的人了,金絮就这么望着他。
一开始她觉得他是个坏东西,死了活该。现在她想:算了,他还是长命百岁吧。
金絮跪坐在少年身侧,握着玉簪的手迟迟没有抬起,河面上的风吹乱了她的发,灌入她宽大的袖袍里,她觉得有点冷。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