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玉在山中找到了一处闲置的猎屋,屋后有一池瀑布形成的泉水,他支起结界,又用灵力将水温热,让金絮去洗澡。
然而金大小姐还在用竹竿敲枣。
院墙边有两棵高大的枣树,枣叶被她敲的簌簌而落,果子却没掉几个。
金絮用襻膊挽起宽大的衣袖,没管被野山枣砸红的额头,继续敲打,管它是酸的还是甜的,弄下来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慕长玉就坐在栏杆上,抱胸看着她折腾,她敲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啪嗒”一声,竹竿被搁回墙角,金絮开始弯腰捡枣,梅子青的裙摆轻轻扫过草木。
慕长玉从栏杆上跃下来,站在她面前挡住了阳光,金絮抬眼,藏在阴影里的脸也雪白洁净,额角那块红就更加鲜明。
“大小姐好生勇武,就不能开开金口叫我帮忙吗?”
他抬手从她额前拂过,灵力让红印淡了下去,又用脚踢开了一颗烂枣,道:“青枣苦涩,你让开,我给你重新摘过。”
金絮:“?”
她如今学聪明了,“你故作殷勤,是不是有坏主意?”
慕长玉拔l出腰侧长剑,反手往上一拋,雪白清刃在太阳下泛着寒光,几乎是一瞬,就斩断了采光最好的那截枣枝。
“砰”的一声巨响,缀着沉甸甸果子的那截枝干掉落在草地上,溅起细碎飞尘。
“好了,去摘吧。”
慕长玉伸手接住自己的剑,插回鞘中,漫不经心道:“我是有所求,大小姐洗澡的时候,记得留几缕青丝给我。”
“你又要扎傀儡?”
他耸耸肩,转身离开。
金絮认命地走到屋后,她长发乌浓,不易掉落,得自己弄一点下来。
池水旁放了只干净竹凳,上面摆着干净衣衫和一把匕首。
她摇摇头,踏进水里,慕长玉总是走一步看三步,她不懂他想干什么,也懒得猜。
这世上有他一个聪明人就够了。
咸鱼嘛,能苟则苟,不用活得太清醒,太清醒反而容易痛苦。
金絮浸在水里,指尖翻覆,不忘练习守护印,一遍又一遍。
洗完澡后,她擦着头发走出来,看见了慕长玉靠坐在枣树下,认真地扎纸人,手艺比那些纸扎店好多了,栩栩如生。
连睫毛那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她拿着自己那缕发,递给他。
慕长玉抬眼,怔了一瞬。
洗干净的金大小姐唇红齿白,颊边还滴着水珠,像含苞待放的水中芙蓉,艳而不俗。
他眸光微闪,垂下头,递了个小瓷瓶过去:“再放点血。”
金絮:“……”
有你是我的福气。
她用匕首划破掌心,手握成拳,让血坠滴进瓷瓶里。
她是最怕疼的人,好在有反吞蛊,没多久伤口就愈合,转移到慕长玉掌心了。
慕长玉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继续扎傀儡纸人,每一处都精细,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金絮觉得他都可以申请非遗了,问道:“你是从何时开始学的?”
“很小的时候。”少年没抬头,压下眸中复杂的情绪。
“那你为什么会学这个?”她很难想象,毕竟扎纸人被视为不详,而他有剑道天赋。
慕长玉指尖一顿。
“起初,是为了活命。”他干净的嗓音带着抹嘲意:“后来,是想有人陪我玩儿。”
很多年里,他只有傀儡朋友。
不会说话,没有体温,是看着像人的死物。
金絮不再追问,心里的愧疚经久不散,她低声道:“以后我陪你下棋,吃饭,一起玩儿。”
慕长玉似想到什么,反问道:“下那种奇怪的五子棋?”
“那很没意思。”他说。
因为太简单了。
金絮无奈道:“那你想玩什么?”
“遛狗。”少年薄唇轻扬,轻吐出这两个字,笑意带着一丝顽劣。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金絮深刻体会到了这两个字。
他遛的也不是狗,而是心怀鬼胎在路上截杀他的修士。
起初,慕长玉是真的在玩。
他还捉了两拨修士放到一处,给为首之人喂了毒药,又盯着那两个倒霉蛋说:“解药只有一枚,你们自己商量好给谁。”
生死关头,谁又愿意退让呢?
还没等慕长玉挑拨,那两队修士就自己打起来了。
少年抬头,朝藏在树上的金絮伸手:“下来吧,看狗咬狗。”
再后来,在路上截杀他的人更多,也更厉害,慕长玉只好收起玩心,见招拆招,一次又一次带着金絮杀出重围。
日升月落,他也会疲倦。
临近中州关隘时,少年已体力不支,他解决完最后一波追兵,来到山洞口,朝被他藏在里面的少女伸手:“出来吧。”
金絮握住了他鲜血淋漓的苍白指骨,被少年一把拉到怀中,而他把下巴轻靠在她肩头,喘息道:
“看来要分开了。”
金絮不敢乱动,直到慕长玉稍微恢复体力,拉着她坐在石块上,他满是鲜血的手捧着她的脸颊,盯着她嘱咐道:“你听好——”
“不必管我,带上息影珠和山鬼花钱,去中州找谢惊尘。”
“他是个好人,会帮你的。”
金絮拼命点头,她看着少年白皙的脸颊上布满血痕,就连漂亮的眼角也有一道疤。
她伸出指尖,想擦去这道伤口里沾的灰尘和碎屑,却被慕长玉扣住了手腕:“别动我的眼睛。”
他又黑又长的睫毛下压,低声道:“我不喜欢。”
很小的时候,那个当他母亲的女人,也曾碰过他的眼睛,带着怨恨和癫狂,可他没有瞎,只是再也看不到色彩斑斓。
自那以后,他就不再让别人碰他的眼睛。
慕长玉用手背擦去眼角的血迹,又从腕上那串铃铛里取出息影珠和铜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