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再说下去就要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了,诸葛果果断咳了一声,交谈声立刻消失,随着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几人应该是各自从后门离开了。
古往今来的谣言流传路径都是一样的。
她曾经也以为黄月英黄头黑肤是不是什么人种差异,来到这里后才知道,其实就是和这个年代不出家门的世家女子不同,黄月英喜欢研究些机扩,小时候常在田间地头,又不施粉黛,比寻常女子黑一点罢了。
三日后,左将军府传来消息,说孙夫人一个人在荆州远离亲人,又无旁人可说话,孤独得紧,想要设宴宴请刘皇叔麾下各位臣属的妻子。
同别处不同,送来军师府的请柬还附带了一封私信,上说孙夫人已经安顿好,请黄夫人带着公子一起来。
从诸葛亮匆忙离开那天起,黄月英就开始给阿斗收拾行李,把平日用的玩的都规整起来,她自己做的玩具都装了满满一个小藤箱。
看着黄月英忙前忙后,诸葛果坐在收好的箱子上开口:“娘,你带我一起去吧。”
黄月英蹙了蹙好看的柳眉,她本来是不打算带诸葛果的。
一个是此去公安有大半日的路程,小孩子来回奔波不方便。更关键的是,这几日诸葛亮不在,诸葛果在家里那叫一个无法无天。阿斗被她欺负几次后,竟然也习惯了,不再哭泣不止。每当她想教训女儿,诸葛果总有一万个理由,见阿斗一切正常,也就由着两个孩子去了。
在自己家里当然无所谓,但是要是带出去赴宴,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麻烦来。
她果断拒绝:“不行。”
“你带我去嘛!”
“理由呢,你要给娘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我都快十日没见到爹爹了。”
这倒确实,从诸葛果还在襁褓中时,诸葛亮便出山相助刘备,后来曹操南下,自己又带女儿回娘家躲避祸。在荆州立足后,虽然在一起,但诸葛亮总是连轴转,相见的时间也不过早晚片刻。
“爹爹马上就回来了,春耕还没结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回来处理,到时候就可以和我们每日见面了。”黄夫人试图和女儿讲道理。
诸葛果心中嗤笑,骗子。
根据她的记忆,诸葛亮可以一直连轴转,转到死,一墙之隔也好似天堑。
“可是我和阿斗是好朋友哎,他娘来了,我不应该送送他吗?”
黄月英:……
她满面狐疑地盯着女儿,越发觉得这丫头又想搞鬼。
诸葛亮的羽扇是一件消耗品,黄月英定期就会给他做几把新的,今天正好新羽扇完工,准备顺便给诸葛亮送去。阿斗看见先生的羽扇,闹着要,黄月英无可奈何,只能拿了一把递给阿斗。
握着羽扇,就仿佛先生也在一样,阿斗玩得不亦乐乎,一个下午都怡然自得。
诸葛果立马转身冲着远处玩羽扇的阿斗问道:“阿斗,我们是好朋友吗?”
柔软的羽毛拂过鼻孔,坐着的男孩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抬头看向远处神色明媚的少女,小声回答:“是,是好朋友。”
黄月英无可奈何,最后还是捎带上了女儿。
坐在还没有发展出充分减震措施的马车上,诸葛果被颠得左摇右晃,但兴奋仍旧难掩,她站起来支着短胳膊短腿扒在窗户上,阿斗也跟着有样学样。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毕竟这是她快半个月了,第一次出门。
黄月英心惊肉跳,只能一只手抱一个,防止他们跌倒。
进到左将军府的后院,许多夫人都已经到了,各自三两成群地闲谈。刘备屯驻在新野时,新野小城城头吼一声,城尾也能听见,所以大部分家眷已经熟识。黄月英一手牵一个孩子,一路走一路和各位夫人打招呼。
见到公子到了,早就有使女小跑着进去通传孙夫人。
盏茶功夫,一个穿着胭红色交领襦裙的少妇人穿过回廊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一次她身后的婢女倒是没有持剑,让许多生了看热闹心思的夫人,既放下心来,又有点失望。
孙夫人生得很美,走起路来和许多世家女子不同,大步流星。她像一丛荆棘,从墙角的裂缝里生长出来,透着逼人的生机。
她走到黄月英近前,黄月英福了一礼,她回礼后,才蹲下身,看着眼前有些怕生的小男孩,柔软了声音问道:“你就是阿斗么?”
黄月英也蹲下来,这几日她已经若有似无地给阿斗做了很多思想建设,她摸了摸阿斗的头,安抚道:“阿斗,这就是你的母亲,叫母亲。”
出乎大家的意料,这几日异常乖巧的阿斗却突然变了脸,嘴巴一瘪,在所有人注目中嚎啕大哭。他转身,躲在诸葛果身后,抱住黄月英的小腿,仿佛大雨倾盆时茅草屋恰好破了个洞。
“夫人,抱!夫人,抱!”
站在阿斗身前的诸葛果和被阿斗抱住大腿的黄月英:
这也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