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凄寒,月色清幽。荒山野岭间,处处弥漫着刺骨的风,发出一声声悲惨的呼号。
一名身着劲装的少女提刀划破夜色,在人网中撕开一道血路。却在这时,后方一人纵步抢上,一剑刺向她右肩,当即划拉出一道三寸余长的血口。
少女发出一声闷哼,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随后便听得那执剑之人高喝:“小妖女,还不把陆家小姐交出来?”
她冷哼一声,挥刀横扫而出。刀身影映月光,照亮那双清亮的瞳仁,若剪水秋光。
她杀出重围,一路朝山谷间奔去。山岭深处,老树参天,冗杂繁茂的枝叶向上延展向夜空,仿佛一只只鬼手,张牙舞爪争抢着悬在高处的那一轮圆月。
巨大的疼痛感令她麻木不已。迷迷糊糊间,少女似乎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云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聂冰云恍恍惚惚,眼前隐隐约约生出幻觉,仿佛看见了回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以及那段空白的,被另一个人所取代的岁月。
自有记忆以来,聂冰云便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母亲聂岚心不会武功,又无一技之长,只能带着她四处流离讨生活,受尽白眼。
在她六岁那年的秋天,母亲忽染重病,长柳山庄派了人来把她接走。聂冰云不想和母亲分离,哭着喊着去追,直到体力不支摔倒在地,等她醒来,半个身子都已被落叶掩埋。那枯黄而脆弱的秋叶,和她的心一模一样。
后来,她拜入戮天门,成为一名刺客。渐渐长大后,得知了聂岚心病故的消息,又在江湖上慢慢打听,终于拼凑出一个残缺的真相——长柳山庄庄主陆昶元,与妻聂岚心育有一子一女,在女儿出生刚满月的那天,捡回来一个女婴,给她取名“天娇”。
不知为何,他似乎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捡了个孩子,于是就让聂岚心把亲生女儿送走。可血浓于水,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聂岚心又如何舍得?于是索性带着孩子逃出了山庄,这一走,就是六年。
而后母女二人又被拆散,从生离到死别,本该是江湖第一大派备受宠爱的二姑娘,却成了戮天门里人人忌惮的刺客。
这让聂冰云如何甘心?
半个月前,刚满十八岁的她,在洛阳城救下了因意气出头被人围堵在巷子里的陆天娇。她本以为自己会痛恨这个姑娘,谁知真到了见面的一刻,却被她的天真与娇憨所感染。
陆昶元对待儿子和女儿的教养,还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他对长子陆羡之十分严苛,亲自传授武艺,没日没夜地逼迫他练习,不断精进;可对待陆天娇,却骄纵得很。
陆天娇不爱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便直接放任,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只要她提出来,便立刻差人买办,哪怕连夜出城,累得马儿倒地不起,也一定会在最短的时辰内办到。
而对这个女儿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脱离长兄和其他家人的视线,不能独自出门,因为江湖险恶,她武功不济,难以应对。
也正是因此,陆天娇才会偷偷离家,独自跑出去玩。这姑娘不但单纯,还十分仗义,喜欢结交朋友,帮弱小者出头。
聂冰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并帮助陆天娇策划了一出“绑架”,以书信诱使陆家父子出面,远远把一个穿着陆天娇衣裳的稻草人扔进河里。谁知陆家人神通广大,竟真查到了她的身上,对外宣称有个女刺客绑架了陆家的女儿,联合各大门派出动,追杀聂冰云,誓要把陆天娇找回去……
风声萧索,聂冰云跌跌撞撞穿过山野,终于体力耗尽,两腿瘫软,跪倒在山坡上,低头猛地呕出一口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向前栽倒,顿时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痛从肋下伤口蔓延到全身。
聂冰云猛然惊醒,一抹额头,尽是冷汗。
长夜已过,天光大亮。
她双手支着地面,勉强坐起身子,却看见不远处坐着一名青衫少年,许是因为缺失血色,显得肤色格外白皙。在少年身后不远处,有一间小木屋,木屋外向后延伸出一条小径,小径的尽头,则是一个山洞。
山谷之中长满各色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花草,开得分外娇艳。
“这是哪儿?”聂冰云对那少年问道。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少年不答反问,伸手指了指她背后的山坡。
聂冰云循着他所指的方向回头,只瞧见斜坡上繁密的草木间,蔓延着一道长长的血迹,足有半人宽窄。
“我是从这掉下来的?”聂冰云若有所思,“真命大……”
“是挺命大。”少年点头,展颜笑道,“这山坡有十几丈高,要是个悬崖,你已经粉身碎骨了。”
“你还没回答我,这是什么地方?”聂冰云试了好几次想站起身来,却都因浑身剧痛跌坐回去。
“我该怎么称呼你?”少年仍旧不回答她的话,继续问道。
“我没名字。”聂冰云沉下脸色,偏过头去,懒得搭理他。
“巧了,你没名字,我有。”少年并未因她的冷淡而沉默,而是笑道,“在下沈容飞,身染奇毒,在此地疗养。这是栖星神教秘境,外人不可擅入,你若非教中弟子,最好设法从原路回去,免得不好收场。”
聂冰云闻言眉心一蹙,扭头朝他看去:“你说这是什么地方?栖星神教?世上当真有栖星神教?”
传说中栖星神教的原身唤作天玄教,教中世代掌门人承袭天人之力,最后一任教主竹西亭临终前突患癔症,自毁身躯,令身中天星珠崩碎,散落山间。因天星珠蕴含奇力,碎片过多难以收集,是以残存的教中便自发留在她身亡之处守护,组建栖星神教,从不与外界往来。
聂冰云听说过这个故事,却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不只是你,在遇见我师父之前,我也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沈容飞笑道,“你伤得不轻,不如先坐下调息试试,这里有残存的天星珠之力,兴许对你的伤势会有帮助。”
聂冰云不言,兀自盘膝入定,行气调息,约莫走了三个大周天,渐觉气息顺畅,然而挽起袖口,一道道伤口却还是老样子,毫无变化。
沈容飞眼角余光瞥见了她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