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如今陛下登基已满三年,宫里宫外都传言三年大选要开始了。姣儿的婚事,你可有打算?”
明姣本想进去,但听到祖母聊起这个话题,她顿住了脚步。
重来一世,她也想知道,若是她没有执意进宫,当年祖母和母亲到底是如何想的,。
转身冲摘星和揽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明姣凑近了些,悄悄听着。
偏厅内,侍女刚把两位夫人试的香拿下去,老夫人摆摆手让众人都下去,这便是要同明夫人说私房话了。
待众人都退下后,老夫人如是问道。
明夫人微讶:“母亲,方才晚膳时,您不是说姣儿的婚事不急,且再留两年?儿媳也觉得,该选一个品貌皆上乘的,现在倒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见她这样说,老夫人心急,恨她听不懂:“如今皇宫大选近在眼前了。按祖宗规矩,凡是世家适龄待嫁的女子,都是要入宫选秀的。以姣儿的品貌,若是上了秀女名册,难道不会被选进宫中?”
老夫人叹了口气,十分不愉:“你若是舍得自己女儿进宫受苦,且就别管她的婚事。”
听老夫人这样说,明夫人醍醐灌顶:“母亲的意思,是要在大选之前将姣儿的亲事订下来?”
“可,实在是太匆忙了,若是所选非良人,岂不是要误了姣儿一生?再者,祖宗规矩不可违,我自然不想姣儿入宫吃苦,但适龄女子都是要参加选秀走过场的,明家本就树大招风,不好太特殊。”
明夫人此言也句句在理,并非不心疼女儿,而是为了明家上下考虑。
若是上一世的明姣,听了这话,大约要怪母亲不为自己考虑,耍一通小脾气之类的。
但此时重生而来的明姣听了,经历了上一世的帝王猜疑和毒酒赐死,她也很能理解母亲的心情。
如今自己和明婵都及笄了,就算寻了个姻缘将自己从秀女的牌子上撤下去,那明婵也躲不掉,她如今年纪还小,不是这次,便是下次,终究是难逃。
若硬要违逆祖宗规矩,不参加选秀,那恐怕便要有小人乘势造谣,说明家居功自傲藐视天家。
本来荀琰对明家的信任度便是岌岌可危,她不能再让明家走向那样的结局,所以明姣昨日斗胆向太后进言,也是深思熟虑下做的决定。
偏厅内,老夫人听明姣母亲这样说,便忍不住发脾气:“你是不心疼你姑娘了,罢了罢了,且就让她去宫里吃苦吧,你们夫妇二人不管,我也不管,左右不是我的女儿……”
这话便是老小孩的负气话了。
明姣在外面听着,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其实,母亲说的那些,祖母何尝想不到,只是她老人家当真心疼自己,是宁可得罪帝王家,也舍不得自己吃苦。
听到这里,明姣便不必再听下去了。她已经明白,祖母和母亲都是为自己着想的。她们出身世家,见过太多宫门龌龊,自然是舍不得自己去趟这趟浑水。
上一世自己执意入宫,后来又落得那样的结果,若是她们九泉之下得知,该是多伤心,又是多为自己怒其不争。
夜色微凉,月光如银辉落了一地。
明府内院皆是静悄悄的,明姣没有惊动祖母和母亲,挥挥手示意摘星和揽月同自己一起离开。
回到弄云居,卸下了一日的妆发外裳,沐浴过后,明姣换了一件轻薄的烟粉色中衣,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青丝尽数垂于身后。
她的眼睫上、发丝上还带着些未干的潮意,一张小脸被水雾熏的粉白,未涂唇脂时,唇瓣更显樱红。
缓步走到竹窗前,吹熄了烛火,明姣让摘星和揽月都去休息了。
春日夜里并不算凉,明姣赤脚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独自望着月亮发呆。
她了无睡意。
重生一整日来,她心绪颇有些纷乱。
再次见到家人自然是十分欣喜,可明姣总觉得前路一片白茫茫,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不由地回想起前两世死去前的光景。
明姣还记得,第一世,明家军战死长淮岭的消息传来时,她正在曲意浓的宫中与她一道调香。
曲意浓出身西疆,见过不少稀奇的香料,且她为人和善,明姣很是喜欢她。抛开荀琰后,明姣同宫中的各位嫔妃相处的都不错,时常去旁的宫里转转。
那一日,她们两人正在调试鹅梨帐中香,本是十分开怀,突然她宫里的宫人惊慌跑了进来,脸色一片惨白,将这消息告诉了两人。
明姣当时有些发晕,又十分不信。
父亲和大哥骁勇善战,二哥又熟悉各路险峻地势,临出发前还曾托人给她送家书,道此战无需忧心,大约月余便可归来了。
如此稳操胜券之战,怎么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面前香炉里的香气让她发晕,明姣愣了片刻,立刻便想找人去问清楚。
曲意浓陪她一路到了紫竹殿。
可紫竹殿门扉紧闭,有福告诉她,陛下正在和朝臣议事,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明姣等的心焦,可曲意浓再三着人进去通传,也没有得到荀琰让她进去的回话儿。
那日烈阳高照,明姣在紫竹殿门前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体力不支晕倒了。
再醒来时,她躺在婉蕙宫的内室,夜色已经深了,揽月陪在她身边,正拿扇子为她扇风纳凉。
见她醒来,揽月眼圈通红,声音哽咽:“娘娘,您中暑了,且先歇歇吧。”
明姣坐起身来,嘴唇都是白的,她焦急地问:“陛下呢?陛下那边怎么说?”
她那时多盼望荀琰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或者,他说……,也无需旁的,哪怕他说一句话,给她一点支撑。
可是没有,明姣记得清楚,她记得揽月摇了摇头,道:“紫竹殿一直阖着门,陛下没有叫人来传话儿。”
那一瞬间的心死犹胜身死。
纵使明姣知道荀琰对她或许并无感情,可她没想到的是,荀琰如此冷血。明家军战死长淮岭,他竟连一丝侧目也无。
心灰意冷之际,有人叩响了婉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