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种高三的紧迫感在众人铺天盖地背英语单词中弥漫,好像那种嗡嗡的声音越大,氛围就渲染得更深重。
预备铃响了。老H进来了,他照例要在第一节课之前巡视一下班级的情况。
“今天值日谁负责扫走廊?”他一声劈头盖脸的质问,原本头偏向窗外的我循声向他一看,一张阴郁的脸。
不幸的是,是我值日。
我站了起来,没说话,老H看着我,手指着走廊方向,阴沉道:“外面的走廊你扫了吗?为什么那么脏?”
我在心里暗叫不好,今天早上我只顾着扫教室里面了,走廊忘了。
和我同组的值日生,还有吕清濛、李远和另一个女生。我一直佩服老H的脑洞,居然以姓氏拼音排序来划定值日组别,于是我好巧不巧地和吕清濛连在了一起。
原本定下的是我和吕清濛负责扫地,另一个女生负责擦擦洗洗,李远负责拖地。但吕清濛今天来得晚,等她来了,早自习都快开始了,我一个人已经把教室的地都扫完了,我见她面有歉意,就没再说什么。
“我忘了。”面对老H的疾风暴雨,我低声答道。
“你下周继续值日。”他即刻接过话,一脸不容抗拒的严肃。
我心里有点冒火,明明我干得最多,还费力不讨好,那吕清濛呢?这时候她为什么不站出来说一句话?
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前排吕清濛座位的方向,我看到她此时正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她是在蓄势待发,还是在明哲保身。
这场面看得我怒火中烧,我有点忍不住了,但我还是竭力用克制的语气对老H说了一句:“今天的地是我扫的,但和我一起负责的还有吕清濛。”
我话音落地,大家的目光都齐齐地看向了吕清濛,随即又不约而同地重新看向了老H,教室里先前细碎的嗡嗡声彻底灭绝了。
这似乎是一场颇有看头的大戏,对于吕清濛这种从来都优异的学生,老师们从来都不忍苛责,即便他们有错,老师们也总是以体面的方式为彼此留有余地,似乎他们有着更脆弱更值得被保护的自尊。然而眼下这种情境,无疑是硬生生把老H逼到了一个不得不作出抉择的岔路,众人正在饶有兴致地旁观着,甚至期待着接下来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谈资。
老H面色未改,他还是保持着一贯冷静的语气:“吕清濛今天早上和我请假了。”他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分工,既然今天是你一个人做的,你就该负责。”
一句话,我感到自己彻底被抛到了临渊深潭。
我在心底一声冷笑,这借口够严丝合缝的,我早应该知道,一碰到这种和优等生掺和在一起的事,从一开始我就败局已定,我竟然还妄想挣扎。
愚蠢。
“你下周继续值日,坐下吧。”老H又强调了一遍。
我又看了一眼吕清濛,这时候她的脸已经涨红,只是一直低着头,一副从没见过的畏缩之态。
“真他妈没种。”我在心里狠狠骂道。
我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气血在不可抑制地向上翻涌,好像都能把我自己都烧着,老H刚要转身,我盯着他突然爆发地吼道:“凭什么我和她一起值日,我替她做了全部你就只认为是我的错,你这样公平吗!”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老H有些震惊,但他脸上的神色很快转为怒火,他道:“我再说一遍,你们怎么分工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但这件事既然是你做的,你就该负责!”老H的语气威严,他指着我,死盯着我的眼睛,又道:“你记住了,这是不变的道理,这才是公平!”
等他话音彻底落了地,全场陷入一片肃杀。老H随即拂袖而去,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指着我说:“你,今天站着上课。”
我不由地发出一声冷笑,我最应该笑的是我自己,我应该彻彻底底地承认,在老H和这个教室数双眼睛组成的等级世界里,我从来都是一个丑角。
这一整天,班里的大部分人见到我都有一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恐惧,我不知道他们的恐惧是源于我对老H出格的态度,还是一种抛弃式的孤立。
都无所谓,我不在意。
课间,小柒给我递来一盒鸡肉卷,笑着说:“吃点儿,消消火。”
我靠在窗边,单手支着头,没理她。
她见我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又朝我凑近了点儿,道:“我记得你大姨妈不是这时候啊。”
我白了她一眼,“快滚,别烦我。”
她仍笑得起劲,“不过姐妹儿,你今天可真够劲儿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爆发力,你演个破话剧你这综合素质提高不少啊,赶明儿我也报个名。”
“你有完没完。”我皱着眉对她道。
“算了,别想了。”小柒见我不为所动,随即又一脸释然地道,“你说你因为吕清濛跟他翻脸,犯不上,没意思,说到底你这不还是跟自己较劲儿吗?”
我没应声。
此时才华姐回了头,她没说话,正用她那双洞穿一切的小眼睛看着我,配上她手臂交叉抱在身前的经典动作,她笑得诡谲,像是在赞同小柒的话,像是一眼将我看穿到底,这让我忽然想起排练那天我们两个在舞台上她说的话。
你太认真了,你这个傻子。
明明只是一场戏,角色已经注定,你继续演下去就是了,你却非要纠结这个角色的好坏。
游戏着过活不好吗?何必活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小柒和才华姐都能一眼看破的东西,为什么我偏偏要在这泥潭中搅扰自己呢?
你究竟在意的是什么呢?你希望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的确是个傻子。
傍晚,小柒说她晚自习要翘了去网吧,我没去,我趴在桌子上,只觉得腿和脚腕一阵酸痛。
这时候书桌里面的手机发出持续的振动。
我拿起来一看,是老唐,我接了,只听老唐在电话那头传来兴奋的声音:“哎,五楼上面的门开了,我在天台上呢,快来玩玩。”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无甚兴趣,但还是去了。
我顺着五楼往上走,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