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显然没料到季罂会问这个,神情微滞,看看红玉,又看看她,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
“为何不言?”
红玉姬面若冰霜,扶在膝上的手暗暗握诀,似乎只要他说出那个答案便会立刻结果他的性命。
威压迫人,杀意暗涌,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老头黯得这力量的深浅,到底存了几分心虚,“姑娘还真考到小老儿了,算卦人都不知道的事,小老儿又岂会知道。”
季罂从他脸上看出惧意,心中微哂。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不说反倒是对的。
“但是关于双星,小老儿听到一个传言倒是可以一讲。”老头又道。
“什么传言?”季罂顺着他的话问。
老头道:“姑娘应该听说过十七年前双星凌空的奇观,但一定不知道,心月狐在凌空时就已经被吞噬。”
红玉姬收起捻起的诀,“依你之言,双星凌空是假象?”
双星凌空是天下人亲眼目睹的景象,若说谁有能力在世人面前弄虚作假,也唯有上界而已。
老头露出白森森的牙,“天象没错,世人也没有看错。”
季罂看看红玉姬,红玉姬抿唇不语,两人皆是面露质疑。
不过红玉姬质疑的是心月狐死亡的真实性,季罂是因为被人道破了秘辛。
她自娘胎出来便有龙魄随身,这小老头仿佛知晓她的身世,刻意讲的这通话。
只是不知他意在何为。
“我说老头啊,你这是听信了哪条道上的谣言?”
老头吹须瞪眼道:“真真假假,姑娘心里很清楚,何必来套小老儿的话。”
季罂视线再次扫过红玉姬,眼珠一转,“那换个问题。方才你说她被噩梦纠缠,可有什么解法?”
红玉姬眼皮微抬,在季罂脸上停留,似在怨她多事。
季罂视若无睹地继续逼问,“你到底行不行啊?”
老头捻着胡子,摇头晃脑,“当然有解。她这不是单纯的噩梦,而是中了魇梦蛊,若是不能尽早解除,会被噩梦折磨致死。而要解此蛊,只能去风海国浮游州的浮游山,找到一个叫魇梦君的魔头。这个魔头通晓人鬼魔妖四界事,并以此制造噩梦达到自己的目的。”
“魇梦君,那是什么妖怪?”季罂问。
“是魇魔。”红玉姬道。
“你知道?”
“耳闻过。”
红玉姬目光森冷,“浮游山立于极南海域中央,山高万仞,笔直如斧削,修士尚且难行,何况是凡人之躯。”
“御风而上不就行了。”季罂脱口道。
老头噗嗤一笑。
季罂瞪他,“笑什么?”
老头道:“御风而上固然能到山顶,但却到不了浮游殿。”
“你就不能说人话?”季罂当真受不了这老头的说话方式。
即便她恼了,老头也不疾不徐,“魇魔性情古怪,定的规矩奇多无比,其中一条规矩就是,想见它就必须心诚,徒步爬上浮游山。只有如此,才可能见到浮游殿,而那些投机取巧之辈仅能见到荒山一片。”
他抚着雪白的长须,颇是笃定地说:“不过嘛,于你二位并非难事。”
季罂原本还在心里甄别他话里的真假,此话一出,越发确定他目的不纯,恐怕是引诱她二人去浮游山。
“一个魔头规矩倒不少。”季罂放下茶杯,拂衣起身,语调怠懒,“好在与我无关,不必去自寻烦恼。”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前,又顿足道:“老头,快将这结界打开,我要回去。”
“回去?”
老头阴恻恻笑起来,“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刚才还满嘴胡言神神叨叨的小老头刹那间又像变了个人,一双眼眸白雾翻涌,深海漩涡般吸着人,迫着她二人的目光毒辣阴险。
季罂背上汗毛耸立,冷意延着脚底钻上心头。
红玉姬握住惊虹,那老头忽然狞笑一声,猛地朝她挥出一道利剑。
季罂和红玉姬同时抬手一挡,却没有意料中的袭击,而是那老头虚晃一招,一阵青烟遁了。
季罂伸手抓他,仅抓到了一缕轻烟,烟雾化为水雾,她的掌心潮湿一片,“是海水!”
随着老头离去,结界慢慢消散,脚下的土层开始裂开,等季罂回神已经跌进虚空,回到巷道。
红玉姬避开滚落的瓦砾,老头苍老浑浊的声音再次幽幽飘来,“双星一晤,此乃天意,去不去已由不得你们。”
红玉姬拧眉道:“你什么意思?”
“想知道就去问她,她叫什么。”
一声狂笑响彻天际,结界彻底撕开,整间屋子如瓷瓶摔落,化作满地细碎的泥渣。
红玉姬一阵头昏目眩,才发觉屋子是幻象所化,她所处之地仍是刚刚那条幽暗逼仄的巷子。
她抬起头,正和季罂四目相对。
两人间隔五步距离,两两相望,竟生出一种隔了千万年的熟悉感,似乎在很久以前她们相识。
红玉姬蹙眉望着她,“你是谁?”
季罂闻言便笑,“小美人既问,我当告知。鄙人季罂。”
“季罂,你是季罂!”红玉姬难以置信。
孟候之女季罂。
当年在罗邑王宫同她一起打开木椟放走黑蛟的季罂。
季罂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眼露迷惑。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犯了第三个“不可行”——不可自报家门。
红玉姬听到她的名字,既惊又恨,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久久不能回神。
直至追兵去而复返,从巷尾围拢过来。
“玉姬在这里。”
来的还不止一路追兵,而是两路。
红玉姬这头是缉拿季罂的差役,季罂身后是追拿红玉姬的追兵。
红玉姬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提气纵身跃上墙头,垂目瞟了眼围拢的差役,对季罂道:“你记住,我是红玉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