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容穿着一身作为相府其实真没亏待到她身上来的证据——花枝招展华服,张开双臂如展翅的蝴蝶,扑进了闻岓怀里。
他是自愿接住的。
因她过于激动撞过来的力道太大,闻岓还不得不维持着抱住她的姿势顺势转了小半圈化解冲劲,更像是一只花蝴蝶扑在玉兰上……
她不知为何那一支箭就能将局势扭转,但那的的确确救了她——
死里逃生的震颤余留在身上,久久不息。
闻岓抱着人转过身的同时,不声不响抬手又去了她身上那些个没有被她发觉的“小动作”,一手顺着她因抬起而露出来小半截的胳膊往上,朝着手掌方向滑去,当触及其手腕时便挑飞了不为肉眼所见的镯子。
被他指尖弹成两半,才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谈容视线一路跟着他的手过去,愣了下。不知道愣的是自己身上何时多了那么些东西,还是……他正好与她握在一处的手。这般自然。
但下一刻脚步稳稳停下,短暂交缠在一处的身影复又分开,沉默的人一如既往云淡风轻,仿佛他不曾做过搅乱一池春水的举动。
……若非她手掌、指缝都还残留着被不同于自己的一双手交握过的鲜明触觉。又该以为只是一场梦了。
“师……父?”她疑惑着,这么唤他一声。
有什么不对……
这感觉来得很是莫名,却不容忽视——虽不合时宜,但她确实感受到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闻岓不看她——
这更奇怪。
就算师父以往也并不热切,但这种疏离更奇怪。仿佛是在刻意避开她,避开她的视线,唯恐她发现什么似的。
刚才的情况与距离都将这一点弱化了,待靠近了,她才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起来。这感觉实在太过强烈,根本不容她忽视。
是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吗?
“你先走,我待杀了他再去。”闻岓说道,像是没有任何异样。这么说着的时候,手里提着那张弓起势就要飞去。
好像真没什么不对的。
谈容见他周身生人勿近威压扫开,下意识便推开一步。
或许他就该这么带着她逃了——可他不能。
只要孰秋还活着,这样的日子迟早得再次上演,哪儿有结束的时候?有能安心的时候?他们之间只能是拼个你死我活。不论是为了他的弟子,还是为了不牵扯进来无辜之人。
既能借破阵伤他一回,那么也能拼一次——就在这地方,杀了他!
不过想归想,还不等他迈出去一步,眼前蓦地一黑。
一直关注着他的谈容连忙上前馋住他。可因不敢将他弱点暴露于人前,也不能喊出声或有更明目张胆的举动,哪怕是担忧的神色!
都是她没用……谈容自责。那人目的就是她,她却只会拖累师父……在他最虚弱、难受的时候,只等着他来救,束手无策……恨意与无奈一同涌上心头——
一因自身无力,二因孰秋。
“我来。”她说。
不及闻岓消化身体先于大脑感应到的恐慌情绪,更不等他拽住她,阻止这无异于送死的行为,谈容已然纵身而去。
孰秋正坐在那儿,背对着她,城门大开,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她满眼杀意,拼上残存的、外加上源源不断供给道体内来的灵力,疾奔而去。
不行!!!闻岓不及缓一口气,便紧跟了上去。
危难关头似乎总能激发出身为人的无限可能。
她是。
他也是。
如赶场,这人、那人,这姿势、那举动,皆被凝缩在这当下、这地方——
谈容手中即将触碰到他看似毫无防备脊背的剑、他身上闪烁出的光晕、闻岓揽住她的同时长弓化剑就要刺上去的举动……抑或是,抑或是——
了错仿若回光返照般,突生神力,闪现到孰秋背后——
怎会如此?
孰秋仿佛生平头一遭被眼前混乱地挤在一块儿发生的一切撞懵了。
在这一瞬,他好像什么都不会做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尚无法完全消化眼前一切,只得睁大了眼。
而这双眼睛就算是睁得再大也看不到什么。
丛他怀里消失的人在他背后。似乎是一时心急迸发出来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这力量远超孰秋认知,甚至在那一瞬更甚于孰秋本人的力量……
可也仅限于此了。
那弓可是连孰秋自负的阵法都能破解的神器。何况是要他一个凡夫俗子的命。
啪嗒。
仿佛是有水滴自头顶坠下,途经孰秋脸侧,落在他衣袍上。
了错沉重带着颤的呼吸带着整个人都发抖。即便不低头看他也明白从背上捅进来的伤口定已贯穿至前腹。生怕叫对面“一石二鸟”了去,他甚至可称是“以下犯上”地将双手撑在了孰秋背上,尽力弓着背让穿透身体的那东西离他远一些。
那“水滴”在锦缎上停留一会儿才缓缓渗透进去,可在深色之上也不让人轻易辨清究竟是什么。
看不清,所以他不知道是什么。孰秋想。短短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竟能被拉得这样长,长如千载百年……他原来也是会害怕的……害怕之余,又仿佛感应到了那个期待太久的可能。
随之,一滴接着一滴,迅速在大差不差的位置上积出不足以被衣料迅速吸收的一滩,赤红色。
啪嗒,啪嗒……那每一声,都像是直接砸在他耳膜上一样分明。
根本不是因为看不清,才不知道。
而是,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看不清。他不愿看清。
“少爷……”
这一声更是……这一声才是……
孰秋眼神连带着微启的嘴唇一同止不住惊惶。声音虽轻,但像是直接要将他脑子砸废一般——
不……不会的……他否定着那最为可怖的,偏偏此时造访的他的期愿。可接下来,连否定他期愿的声音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