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头,谈容确实听话。
撕了符纸自个儿回去了,难得没耍什么小心思。
而后对于三人……
对,就三个人,还能搞出来七嘴八舌的效果也是不同寻常。
总之在几乎是围住她一人的如同审问或拷问一般的叽里呱啦中,谈容嗯嗯嗯,啊啊啊,对对对,或敷衍,或睁着眼睛说瞎话,搪塞过去大半——关于她被传送到何处去了?识沂去了何处?识沂怎么能找到她?真是识沂就了她吗?……诸如此类。
令人头大,不堪其扰。
换个好脾气的人来或许还好点儿,可她这把所有耐心都贡献给了练功和师父的人是受不得,差点而中途炸了。
……好在还是忍住了。就算青筋在额角乱跳,她也还是忍住了。真棒!
……要不是看这几人是真有点儿担心她……虽说头一回感受到来自除师父之外的人的关心,只让她觉得无所适从,浑身不自在。
还不如就把她当空气呢,也免得这样不上不下,既无法勉强自己与旁人交往,还不耐于应付。
到最后,谈容脸几乎都黑了。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就差把“管你是谁都别过来惹我”这几个大字写脸上了。以往一个月里说的话都没这半个时辰里说的多。
差点累着她嘴巴。
于是所有怨气都汇聚在万归门那三个还被定在原地的崽种身上。
她在伙同两个小孩儿,不加灵力地拳打脚踢虐得几人如猪头三后,又阴测测笑着,用非十天半月不可消,洗也洗不掉的墨汁在那肿得有如发紫的馒头一般的脸上,分别写了诸如“蠢货”之类的算不上好听的词,最后才操纵着这几人的手,让他们“亲手”撕破了自己的符,自己把自己送出异界山……
爽!
谈容心满意足把虽然把难得用上一回的毛笔揣回怀里。
天知道她为什么能救命的宝贝不带,非带这么个东西。但千金难买她乐意——无所谓了。
这之后又过一日,秦尘修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带着三个逐渐同化的不让人省心的小师弟与大部队汇合了。
也算是轻松些了。谈容在人堆后头,吊儿郎当跟混子似的。
有那么多人,她就不用老想着要怎么应付他们未免太过的热情了。
不说话,不搭茬,也不惹事,不拈花惹草——她都这么安分了,不仅不能让别人找到错处,也不辜负师父的嘱托——她可太乖了吧!
谈容无聊到这么掐指一算,就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但……
没架打。
这才两天不动手,她手就发痒了。
“哈……”朝天张大嘴,打了个呵欠出来,眼角沁出泪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不是困的,只是乏了。
没得架打,自然如此,骨头也都要疏松了。
可随即,全身骤然跑遍一阵凉意,从脊背到手臂肩颈,刷刷冒出来鸡皮疙瘩,激地她一抖,一下给她整清醒了。
又来了!
谈容霎时变了脸,以一张呵欠过后分外精神的脸,严肃地朝着令她感到不适的源头看去。
果然——
又是沈妙如!
“师兄!”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
谈容没回话,打量她的眼神,如见洪水猛兽,随即挪开了视线。撇撇嘴角,总之不是开心的模样,也颇不自在,没理她。
这孩子莫不是在打斗中被打坏了脑子?
不然这几日为何总用一种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跟看什么珍禽异兽,还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反正不是看寻常人的眼神看她?
谈容不仅没察觉到自己被人敬仰了,反而只浑身鸡皮疙瘩乱跳。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别说还有个泰勤……更是不遑多让。
但好歹碍于男女有别,没沈妙如这么露骨。几乎就是要黏着她来了!
她才不要理她呢!
谈容保持好了沉默。她就算是自幼给人排挤、诋毁长大,也不至于看着个对她好的,愿意亲近她的便欢天喜地了……有些东西,不懂事的时候还会期待,到如今,再到往后,怎么可能还一直千山不移,万水不变?
她早就没有期待了。
只要有师父就够了……他人以往没来,今后,也不必来。
手里将一根草儿扯过来扯过去,到底也是没变了这闲着没事做就爱□□手边小东西的毛病,脸上不冷不淡,完完全全坐实了她脾气不好的传闻。
……不直接把两根黏人的小尾巴拍飞出去,都已经算她相当给面子了好吗?
可别理她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独个儿待着吧……
——哼。
谁在笑?!
谈容白日里一千个一万个不习惯好不容易捱过去,独自在湖边坠入蒙蒙不清乏倦之中的半阂上的眼皮突然又睁开了。
到底是谁!?且还离她极近!
她骤然警觉起来。
那一声仿佛就在耳边——她并非能放任他人接近却毫无防备之人,谁能躲过她的感知,悄无声息接近到如此地步!?
一瞬间在脑中闪过的念头,就是来者不善。
要么修为极高,要么就是……她大意了!她不该出这样的纰漏——无论是哪一个可能性,都可怕。
可当往四周望去。
人群距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她周身……还算僻静,夜色朦胧,月色朗朗,清风徐徐,哪儿能见到半分他人身影?
可那一声……分明极为清晰真切,靠她极近。
只是错觉?
谈容仔细去循,也感受不到半分其所在。
那一边,围绕着篝火的人群不知是讲到了什么,开怀笑声顺着晚风送来些许,也钻进耳朵里来。
谈容终于还是陷入自我怀疑。
难道真是她听错了?莫不是这两天没动手,脑子耳朵都钝了?
也是好笑。她自嘲似的摇摇头,然后对着湖面又打了个呵欠。
就那样盘坐于湖石之上,怀抱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