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过了晨曦,太阳都爬到了头顶。
但这只住了两个活人的山头还分外寂静,除风声鸟声,虫鸣声,间或林间特有的兽类低吟,全无人声。
沈妙如也是胆大的,敢巴在这平日根本没人敢来的虚缈峰上谈容院门前,探头探脑。
她当然是来找谈容的,同时也万分希望别撞上师尊。对于那样一个存在,敬畏较之崇敬不相上下,要真是碰上了,恐怕还是压力更大些。
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越不想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就是它该发生的时候了。
于是在如愿以偿见到谈容之前,沈妙如先看见闻岓了。
当只活跃在众人口耳相传中的人物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不论是眼睛还是心里收到的冲击都是相当大的,所以她理所当然,先怀疑了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认清了现实就倒抽一口冷气,退后几步,差点转身就跑。可脚步立刻被本能和理智一并控制,钉在原地。
她怎么能躲开?!那可是师尊!
现在跑了,不就等同于是把他当成了什么洪水猛兽?未免太过失礼!
一个激灵挺直身板站好了,笔挺,但脑袋却是垂下的,不敢抬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还没起。”
——受宠若惊……倒也算不上,但切切实实是意料之外!
沈妙如低垂下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谁啊?师尊!
天同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出了天同宗那也是没几个人不知道的仙尊——当今世上能被尊称“仙尊”的也就这么一个——
而这样的人物,竟同她说话了。
在意外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压力,沈妙如犹如头顶泰山,紧张到说话都不利索,“那,那弟子在院中等师兄醒来。”出了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发抖。可以说是十分怂了。
以及,这时候她倒是想起来谈容其实是她“师兄”了。
但她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的回答显然不是闻岓想要的。谈容已有些日子没怎么睡了,这也不过几个时辰……他回头望了眼大门紧闭的房间,白日里岁月静好,丝毫看不出来前一天晚上经历了怎样的风雨。罢了……也只能怪她平日不爱惜自己身子。
闻岓走了。就从这道门。
……是的。名义上说是谈容的院子,实质上这也就是大门了。
当初也是她非要住在前院,于是好像理所当然本该用来迎客的前院就成了她的院子了。
沈妙如忐忑着低头送人走远,感知到他飞远了才敢抬头,而后甚至谨而慎之又确认了几遍,确认师尊确实是不可能突然出现了,才吁一口长气,拍拍胸脯,安慰自己道,“竟比那些个长老加在一块儿都要吓人,不愧是师尊。这样的人物,谈容怎么就能朝夕相对这么多年?要我和师父住同一屋檐下……”她打个寒噤,想起自己那个虽然脾性算不差,但确实也古怪的师父,“可怕,太可怕了。”
光是想都让人害怕!
她忙摇了几下头,要把这样的想法都从脑子里甩出去。
然后一只脚,有恃无恐就踏过了大门——说是大门,其实也就是拿几根竹子搭起来的。好听点说叫朴素,不好听点就是简陋。四处漏风,既挡不了人的视线,也挡不了外人。
好比沈妙如,现在不就进来了吗?
哪儿要她谈容点头了?
沈妙如没看到的却是,本该正是在房中陷入睡眠之中的谈容,那眼睛,唰,一下睁得老大。
但凡视线能化作实体,毋庸置疑,这双眼睛里此时是能射出箭来的。
咻——
真有什么乘着风飞来了。
沈妙如在感知到的一瞬,闪避都尚且来不及,只见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光闪过,擦着她脸庞过,在脸颊边上呼啸过刹那疾风,随即消失在身后。
……脸好像有点疼。
她好像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傻呆呆摸了摸觉得不适的脸颊,再看看摸过脸颊的手。倒是也没流血。
闯院子的想法被暴力阻挡了,她人也傻了,缓缓回头朝那光芒消失的方向看去,就随着这动作,鬓边几根发清晰可见地悠悠飘落,仿佛为利器所断。
眼中惊恐未消,就看见了背后才走来不过一两步的院门上,突兀地,多了根簪子。
还是肉眼可见深扎进去的那种!
“原来是你啊。”
前方,谈容仿佛没睡饱觉的,带几分沙哑的声音懒懒响起。
沈妙如唰一下,又回了头。
只见这人随意披了件外衫,头发都还散着,就靠在门框上,顶着一对儿跟死鱼眼似的惺忪睡眼,张口打了个呵欠。姿态慵懒随意到好像刚才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人不是她!
沈妙如都要吓死了,她还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虽然也是她擅闯在前。
她是头一回在谈容没有意识的时候闯进来,所以难免就被直觉要让所有胆敢擅闯自己地盘的谈容凭着惊人的直觉,削了脑袋——这儿是她的地方,谈容想,所以不能有人能不经她同意进来。
有一说一,昨晚那么大动静,一番折腾,不见她有一点反应,今日不过就对着才进院子走了两步的晚辈也未免太过苛刻。偏心——没边儿的偏心。
沈妙如一腔热血都被她冻严实了,一时间愣是一动不敢动。
好像在谈容已然清醒的此时此刻,自己一下乱动也会招来横祸似的。
事实上,如果刚才她没乱动……但凡突然往旁边侧了点,她现在脑袋上是不是就得给打个洞出来了?沈妙如不无深刻地想。她若惨死谈容手下,还有得救吗?师尊能不能负责替他这“好徒弟”善后再把她从阎王殿捞回来?
毕竟,她会死也是他徒弟害的——
不对!
她还没死呢!!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辰是不是早了点?”谈容那边至少绑好了衣服,没松松垮垮的不成体统,身上就算是齐整了。但偏偏那一头乌发,没有簪子,披在身后,没了往日那般利落洒脱,衬地一张脸蛋素白,也稚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