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容才推门进房,一打眼就瞧见那消失了一整天的某位。
斜靠着正对院子的那扇窗,摇着扇子好雅兴。
而这好雅兴的人口中还称她是“好雅兴”——
“好雅兴,还管了件闲事回来。”
腿也就刚迈进去就愣了一下,这话使她飞速从心跳漏一拍的隐隐喜悦中抽身出来,失落回神过来,原来不是师父……
一下没了好气——本也就没有好气,只说一句,“好了不得的本事。难道不论外头发生了什么你都能知道?”
“只要是与你有关,我自然都知晓。”识沂仿佛听不懂她话里的阴阳怪气。
可这人今日分明不在她身旁——此话又是何意?
暗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还是提醒她一时半刻也不要忘记自己这条命包括一切都还给他攥在手里?
这样的联想让人憋闷。
谈容都懒得同他置气,一撇嘴,掠他身旁过,将人当空气般,一言不发自个儿坐着去了。
当然,心里已经骂了几回了。
但她不知道是根本没有那根筋,还是压根没想到。这话里话外分明都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是故意的。
可惜,撞上两眼一抹黑的木头脑袋了。
“皇后娘娘驾到。”
无独有偶,“好事”成双来了。
门外传来宫女扯得老长的声儿。让人想忽视都无法忽视。
皇后为何来?谈容疑惑皱眉。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皇后有了牵扯。
“去吧,上仙。”识沂微歪着头,顶着那张与她师父一模一样的脸道,“那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用不着你来提醒。”
她冷冷道一句。心有疑虑,也还是起身去迎了。
识沂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忽而隐去了身形。
她敏感地感受到了他的消失,在开门前往回瞥了眼,确实是不见了人。她此时,是一点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打开门后,还未见到人影,先嗅到了香气。
清雅悠扬,带着一丝甜味儿。
皇后就在前呼后拥中款款而来,一身金带银的厚重,却也不显俗,只让人想这人本就是值得这样贵气来养的。不过就是在这般隆重的打扮映衬下,身子骨看来更是单薄地像是风吹就倒。
再走得更近一些,香气就更浓些。
“不知上仙可还习惯这儿的生活?”皇后微微笑着。
谈容心中叹一口气,这是个外人,却也并非是她可随意对待的外人,“娘娘客气。劳您挂心,并无不习惯之处。”万万没想到……她也有身不由己曲意逢迎的一天。
“那便好。原以为上仙既是自仙山上来,想来会不习惯人间烟火呢。”她掩嘴轻笑道。
“娘娘说笑了。什么仙山……不过几座寻常山头罢了。”
“本宫……”她自觉失言,笑了下,改口道,“我今日特意带了些东西来,是一些特产,还有小东西什么的,也不知能否得上仙青睐,让人送进去瞧瞧吧。”
这就是想进来的意思了。
谈容从善如流让开了路,便见着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里去。
到底是宫里的主人。眼下这院子虽是谈容住的,但反而是她更像此处主人,并无一点陌生,轻车熟路领着人就进去了。
身后宫女数名端着、捧着、提着东西也一并跟上了。鱼贯而入。
“昨晚于宴会之上失了礼,今日便当是赔罪来了。不过白日里听闻上仙不见上仙,这才晚了寻过来。还望不要见怪。”她言辞之间很是尊敬。
倒是谈容给这一套套整得浑身不自在,“娘娘言重了。”她是真不习惯应对这类型的人。
识沂仗着无人能瞧见他,便于暗中笑着,乐得看她明明浑身不自在还不能发火只能忍着的画面。这算不算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总之,能让她说出这种话来的人,还真是少。
“本应尽地主之谊,不该有失礼之处,昨夜却叫上仙举着酒杯等在那里,实在是失礼。这些,即是要尽地主之谊,也算是赔礼。”
她手轻一挥,宫女们手中物件就都搬到谈容面前来。
提盒子的就拿着盒子开了盖子来,端锦绣绫罗的便揭开了上头一层布来,霎时间,珠光宝气各式各,足令人眼花缭乱,不多时便摆地她眼前满满当当,目不暇接。
仿佛她现在在逛珠宝铺子。
谁能阻挡亮晶晶的诱惑呢——虽然本身并非多喜欢这些东西,看了这架势也不免瞠目结舌——在心里。
她便是以前在下界生活时,还是后来跟在师父身边开始修行,也都是过的可称是简朴的日子,哪儿见过如此架势?
让人一瞬体会到了,何为奢靡。
怕是光一匹布,都抵得上普通人几年甚至十几年所得。
她所经历过来的短暂人生中,前半段食不果腹蓬头垢面,后半段日日伴于师父身旁,睁开眼睛修炼闭上眼睛睡觉,身上有再多的秘宝,也不如眼前这些个小玩意儿玲琅满目——仅仅为了好看,而无与其价格相称的作用的奢侈物件。
只能说看着新奇。
“上仙不必客气,这些都是特意为您准备的,您若喜欢,我还能差人再去备些过来。”
谈容从这满眼珠光宝气中抽身出来。震撼与惊奇,说到底也不过就那一时了。也算不上多喜欢。
无功不受禄,她着实想不到要收下的理由。何况都是些于修行无用之物。
于是不卑不亢道,“娘娘其实不必如此,我并不在意身外之物。”
“我知仙人不一定能看上凡间俗物,不过好歹也是一片心意,即便称不上世所罕见,但也多是难得一见的有趣玩意儿,拿来玩赏也是不错。都是特意为您准备的,还望不要推辞。”一对细弯弯的眉毛往眉心一蹙,男子看了多半于心不忍。
——包括不会应付这种类型的谈容。
干巴巴一句“不要”她还是能说的,只是不好说。
“您便不要客气,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