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容不能再坐以待毙,即便眼下这副身子也只如强弩之末。
她强忍不适,倏地睁开眼来,坐起身来的同时挥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放了一招出去。两只眼睛都还没看全乎人呢,就先听得一连串尖叫,混着人摔倒、碰撞以及什么东西砸碎的声响。
鸡飞狗跳。
众人确实猝不及防,修为低一点的更是防不住,有几个给直接扇飞出去,撞成一片。
谈容半个身子下了床,一只脚都碰到地了,喘着粗气,手撑着床沿。
眼前尚因苦痛一片模糊,脑中一阵阵像是给人拿着锤子敲的钝痛也不减弱,懵地一阵一阵的。眼角余光只见金光一闪,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面前后,下一刻,整个人给这金光撞着倒回了床上。
她下意识就要起身,这一瞬间脑子就清楚不少。却在背部才离开床铺没有一寸的瞬间,身后仿佛有极大一股力量将她整个人往后头拽去,又狠狠砸了回去。不过这一回是直接是整个人贴到墙上去了。
让本就不舒畅的身上又是雪上加霜。
不用再试着起身了,她整个人跟被拍墙上去了似的,腰板儿都被迫跟着墙面的弧度挺得笔直。努力眨几下眼,扭头过去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自身后墙面生出数道数也数不清的丝线,莹淡淡金光,随她所在扯紧了,完全将她牵扯住了。她坐在这儿,也只能坐在这儿了,往前再挪动半分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还想下地。
一丝一缕,一直到她指尖。弯下手指都不行。
再去催动腹中金丹,也如沉寂一般,丝毫没有反应。既用不了法术,也没法儿动武。
“别白费功夫了,这玩意儿捆个金丹绰绰有余。”
谈容额头冷汗未干,眼睫遮着视线仍是雾蒙蒙,但她也在真切感受到正在逐渐平息的体内暴动。
还没能看清了说话的男子的模样,却隐约已经察觉到那身形,那嗓音,似曾相识。
是在何处见过的人?
“谁?”脸上淌着虚汗,她问。
“不过短短一年不见,上仙已经忘了故人的长相了?”重九真缓缓走近,就顶着这张脸,丝毫不惧自己身份暴露,嚣张至极,“吸进去这么多迷药也才睡一天一夜,果真厉害。”
他都靠得这么近了,她要是还认不出来,那就是瞎了。
“是你!”谈容差点脱口而出他姓名,可——
他叫什么来着?
“别来无恙。谈容”
“万、归、门!”她咬牙切齿道。
“正是在下。”
“果然你们那儿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无视了她的仇视,过来探她脉象。
谈容脑中蓦然闪过几个片段,终于抓住了什么——与此同时还不忘要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能动才怪了。被重九真一把扣住,不费吹灰之力。
“那国师也是你!?”
重九真脸上笑容终于真实了些,虽不明显,带几分意外,“这也能看出来啊?好眼神啊。只可惜……太晚了。”
“你他妈现在用的就是国师的声音!”她恶狠狠道。这还能看不出来这人就是故意的?
合着她早就是被吊在挂了鱼饵的钩子前边儿耍地团团转了!!?
谈容没因为体内翻滚的剧痛吐血,却差点被这突然上头的火气激地吐出血来。
重九真扣着她脉象,那些微笑意转而成了些许疑惑。
“怎会如此呢?”近乎自言自语。
搭着脉,他当然能够最直观感受到她身体里正在进行的变化。那个量的迷药——要不是把人药死了药傻了,那也不该消耗得这么快。可无进水米的情况下,竟在她体内自行散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不只是外伤,内伤、毒……对这具身体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神迹。
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而且就在刚才还异常到几乎要让人以为这人是不是就要给烧开了的滚烫,正在以可怕的速度飞快退去。
他才搭上这脉象没有多久,此刻,便恢复了温凉。
若不是她被汗打湿的鬓发未干,几乎要让人以为此前都是错觉。
这身子……怎会如此玄妙?
“那姑娘呢?你将她藏去了哪儿?”疼痛余韵未消,也不知是不是认清了这任人宰割的阶下囚境况,认命了,谈容难得平静。
“姑娘?”重九真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忘了,语带疑惑。
“少装了,若非你拿她做诱饵……”
“哦,你说她呀。”他一下明白了似的,装也是装得有头有尾,温柔笑道,“也对,要是没有她,也不能这么容易抓住你。而你明知有诈,却还是义无反顾一脚踏了进来,也是了不起。”
听来像是佩服,实则是讽刺。
“少来说这傻子都不听的假话。”谈容却不恼,至少——不该是为了这点小事恼火的时候。
她最该恼的该是怎么就成了这人的阶下囚!怎么就栽到他手里了!可恶的万归门!
“到底是你抓了她,还是——从一开始你们就是一伙儿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
“……”她真恨不得上去撕碎了这张嘴脸。
果然她第一眼就不中意的人多半就是合不来的。难怪异界山那时候就看这人不顺眼,果然就是不对付!
“当然,说也无妨。反正如今的你也不过就是阶下囚——可不拿点筹码出来,我无法说服自己轻易告诉你。”
他掐住她下颚迫她抬起脸来。
半张脸在他掐紧的手中濒临仿佛要被卸下来一般的崩溃边缘,谈容张口费劲,闭嘴也费劲,只有从不退缩的眼神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你将凤凰交出来,我就告诉你。”
——凤凰?
谈容对于这恍若隔世般的名号还晃了下神。因为太久没听说过了,甚至开始时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到凤凰。
凤凰,什么凤凰?
随即想起来了。异界山上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