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在这儿?他不是死了么!他没死吗!?
谈容大惊,勉强才忍住没有失色。
差点就要唤识沂出来讲明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不是他说的挑了……那什么教来着?不然何谓“挑了”?难道不是斩草除根的意思?
他骗了她?
即算不害人命,何至于放虎归山!?
谈容几近方寸大乱。
重九真在台上往下看自然也不一定会看见身处人群之内的小小一个弟子,但他是否知道台下就站着个差点死在他手上的人便不得而知了。他眼下姿态可谓是低眉顺眼,镇定自若,看不出一点异样。
与那时的气焰嚣张判然不同。
而犯了错的弟子在看见他站出来时,脸色显然一变。似是颇为忌惮。
“将这人封了灵力,押去断听窟内面壁思过,期间不得进半点水米。如天同宗弟子一日不醒,就待一日,一月不醒,便待一月。总之,何时人醒了,何时再放出来。”
“是。”
“师父——”那弟子像是恐惧极了他云淡风轻说出口的话。
然重九真也只瞥他一眼,上去都没让人看清招式,就把人封了口,顺带着制住了。这下,是说话也说不得,动也动不得了。
“虽说年纪尚轻,但毕竟犯了大忌,坏了规矩。断听窟乃我门内禁地,诚如其名所言,极为僻静,不闻半点声响,不见半丝光,四方逼仄。用来关押犯错弟子再合适不过。至贵宗弟子苏醒前,便封其灵力,断绝水食,使其思过……虽不至于要其性命,但足令其深感罪过——这般,长老……仙尊以为如何?”老者和蔼笑着,说出口的话却与脸上表情半分不搭。
不见血,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毒辣责罚。
听不见声音……没有光芒,想想就是相当让人绝望的境地。遑论不进水米,封印灵力。活像是那人并非他弟子,而是仇人。
便是此前咄咄逼人,非要讨个说法的桑长老也不免直皱眉头。但想来毕竟那人自作孽,他该受的,没必要可怜。这样罚,便这样罚吧。
“但这还是以我弟子无事为前提。”他终于松了口,“若真有个好歹,你们还是做好准备吧。”
“那是自然。不如这样吧,”万归门掌门接着说,此时,他是看向闻岓的,“为表歉意,我愿奉上腾霄国近处,一处灵脉。”此声朗朗,声声入耳。
一出,便是满堂哗然。
灵脉!那可是灵脉!少说也埋藏着数以十万计的灵石的灵脉!灵气丰沛到既能长灵石、灵草,还能自个儿种灵草,用来让弟子修行的灵脉!
天地瑰宝,千年难得。
不过门下一个小弟子犯的错,何必这样大手笔来致歉?
堂下何人不惊?
都不用说别的地方,便是天同宗几个长老、峰主,也都掩不住惊色。
借机献殷情,也多半是非奸即盗。他这大手笔到底是为了什么?
闻岓不见神色有异,却也是抬起眼来,看得那万归门掌门更清晰了些。
“虽不算长,也不深,但距天同山近些。就以此,算是我万归门聊表歉意,不知仙尊意下如何?”
有人打翻你一碗白粥,不仅老老实实道了歉,差人给你再煮一碗,还顺带着要赠你一桌满汉全席,你当如何?
——此并非谈容有意将秦尘修比作白粥,也并非是将秦尘修的命与他们所做的补救相提并论,事实上,如果他真醒不来了,别说是一条灵脉,就是万归门将自个儿整个奉上也没用。只是……在大多人眼中,眼前这情形所意味着的,莫过于此。
该如何?
谈容也就仗着她如今是无人注意,冷嗤一声。那自然是白粥也要,满汉全席也要——不管他前头是龙潭还是虎穴,都先闯了看看,反正就是做什么都不能便宜他们。
但事实却是,反正轮不到她去选。
谈容去看闻岓,可只能看着个后脑勺,看不见师父表情。不过即便看不到也不妨碍她猜,果不其然……
“说到底是弟子之间的事,既然责罚已定,便就此告一段落。待到人醒来,再让他登门谢罪也就是了。灵脉就不必了,无功不受禄,请掌门收回。”
“但毕竟是我座下弟子坏规矩在先……”
“既是要拿规矩来说事,万归门慷慨愿让出一条灵脉,那不如就当作是本次比试的彩头添进去,与一众宗门所赠珍宝奇兽放在一处——全凭本事来拿。”
这话一出,又是惊堂哗然。
?
“尊主真是舍得,好歹一条灵脉,说给就给了。”
男子眼角染一抹红,轻笑道:“你懂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况且,那是你万归门的灵脉,尊主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但如果不给出去,那就是尊主的。”重九真道。
他倒是镇静。
“这话是没错,可显然,区区一条灵脉,在尊主心上还比不过一个人。”凰七一笑,不知哪儿变出来的扇子,“哗啦”一声甩开了扇面儿,挡住半边脸,更显他笑得是风情四起,“等你有了心上人就懂了。很多时候呢,感情就是这样的。”
他摇头晃脑,“别说跟她一个人比,便是一根手指头,一根头发丝儿,也都比不过。”
重九真:“……你倒懂?怎知我就没有?”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你以为我活了多久了?还能不懂这点事?”说着,凰七嗤着笑一声,“你有——倒是拉出来让大伙儿瞧瞧?”
“……不说这无关紧要的事。”
凰七一边儿嘴角提起来笑了下,什么意思已相当明显了,“何况,独她,是不一样的。”他说,“不然你看你那掌门,哦,还有之前你也是,虽并非心仪于她,但不也是为了她……机关算尽吗?”
“可不敢与尊主相提并论。”
“这是自然。”凰七晃悠着扇子,“但归根究底,反正是这么个道理——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为了得到什么该舍弃什么,仅此而已。你小小年纪便在不少地方当过细作,应该也没少懂这道理。”
重九真